陈玄看着她兴奋的模样，并未追问。
此后几日，林黛玉像便忙了起来。
每日的修炼功课自是不能落下。
而修炼之余，便开始在登仙阁一楼的小书房里，一边皱眉凝思，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
那不是诗，也不是画。
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框格与线条，旁边标注着一行行娟秀的小字。
“社长：二姐姐。”
“主笔：四妹妹。”
......
炒豆儿和紫鹃被她拉着，一个负责磨墨，一个负责递纸，时不时还要充当她的倾听者。
“炒豆儿，你说，咱们这画册，第一册要不要钱？”
炒豆儿正伸着脖子看那书稿，闻言想也不想地答。
“不要钱才好呢！这样看的人才多！”
林黛玉闻言，在那宣纸上重重一点。
“说得对！第一册，咱们就白送！先让整个京城的姑娘们都瞧瞧，四妹妹的画有多好！”
紫鹃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却也忍不住担忧。
“姑娘，您这又是画又是写的，又是社长又是主笔，还要白送……这得费多少工夫，花多少银子？老太太知道了，怕是又要心疼你劳神了。”
林黛玉抬起头，此刻神采飞扬。
“这你就不懂了。”
“这不叫劳神，这叫‘创业’！”
她将从陈玄那里听来的新词，现学现卖。
“咱们要办的，可不是什么随手涂鸦的小玩意儿。”
她站起身，在屋里踱着步，思路越发清晰。
“咱们要成立一个‘白娘子画社’！”
“二姐姐做社长，统管全局。四妹妹是主笔，只管安心画画。我呢，就负责出出主意。”
她越说，眼睛越亮。
“咱们还可以把探春妹妹也拉进来，她性子爽朗，定然会凑这个热闹。”
“等画出来了，咱们就找人刻成雕版，印成册子。先在咱们园子里传阅，再想法子送到各家府上去。”
“第一册免费，若是反响好，后面的，咱们就收些笔墨钱。不然光出不进，总不是长久之计。”
紫鹃和炒豆儿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们从未想过，看个画本子，竟能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林黛玉想得兴起，又忽然顿住脚步，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只是……若有些人家规矩大，不许府里的姑娘看这些‘闲书’，那该如何是好？”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一个身影，浮现在她脑海中。
她跑到书案前，提笔在那张宣纸的顶端，添上了几个字。
“静玄真人 监制。”
写完，她满意地拍了拍手。
“这下好了。”
“师兄可是皇上御封的真人，有他的名头在，谁还敢说咱们这画社是旁门左道？”
紫鹃看着那几个字，已是目瞪口呆。
姑娘这算盘，都打到仙师身上去了。
“至于地方，更好办。”
林黛玉的思绪飞快转动。
“府里空着的院子那么多，回头我跟老祖宗说一声，讨要两间屋子做咱们的工坊。”
“再请几个刻版的师傅，教会府里几个手巧的丫头婆子，这人手不就有了？”
一个宏大的规划，在她脑海中已然成型。
从创作到生产，再到发行，竟被她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只是，当她把所有的环节都盘算了一遍后，那股兴奋劲儿，稍稍冷却了些。
她看着纸上那密密麻麻的计划，小脸微微一垮。
这每一样，可都是要花银子的。
刻雕版要钱，买纸买墨要钱，请师傅要钱，就连给丫头婆子们的赏钱，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那点体己，怕是撑不了几轮。
林黛玉的眼珠子，开始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她将那张写满计划的宣纸小心翼翼地卷好，揣进袖子里，带着紫鹃和炒豆儿，直奔登仙阁二楼。
陈玄正在软榻上打坐。
他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来，在她踏入二楼那一刻，便睁开了眼睛。
林黛玉也不客气，几步走到他面前，将那卷宣纸“啪”地一下摊在他跟前的小几上。
“师兄，你瞧！”
她的语气里，带着隐隐的骄傲。
陈玄的目光，在那张纸上缓缓扫过。
画社，社长，主笔，监制……
他看着那一个个职务，再看看旁边标注的人名，最后，目光落在了“静玄真人 监制”那几个字上。
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林黛玉有些沉不住气了，清了清嗓子，指着那计划书，开始滔滔不绝地解说起来。
从画社的创立初衷，到人员的组织架构，再到未来的发展前景，她讲得口干舌燥。
末了，她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她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比划了一下。
“师兄，我算过了，启动这个画社，前期投入……大概需要这么个数。”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陈玄的反应。
陈玄的视线从计划书上移开，落到她那张写满了“我需要钱”的小脸上。
原来是来拉投资的。
他忽然开口。
“你不是有钱吗？”
林黛玉一愣。
“上次在姑苏，三千两银票，拿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陈玄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黛玉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那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急道。
“那……那怎么能一样！”
她忍不住跺了跺脚，声音都高了些许。
“上次是应急，不得已。那可是我的体己钱！是压箱底的！万一……万一这画社办砸了，赔了进去，我怎么办？”
陈玄看着她。
“所以，师兄的钱，赔了就无所谓？”
这一句反问，让林黛玉小脸一窘。
她张了张嘴，竟不知如何反驳。
总不能说师兄你身为门主，家大业大，这三瓜俩枣的何必在乎。
看着她那副语塞的模样，陈玄的眼底，终于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摇了摇头。
“身外之物，并无所谓。”
“此事，你做主便是。”
林黛玉确认他不是在说笑，竟原地轻轻一蹦。
“谢谢师兄！”
她笑得眉眼弯弯，就知道师兄没那么小气。
有了最大的投资人点头，林黛玉所有的后顾之忧，都烟消云散。
她恨不得现在就拉着迎春和惜春，把这个伟大的计划付诸实施。
陈玄看着她那副雀跃的样子，却不合时宜地泼了一盆冷水。
“这都是你的一厢情愿。”
他的声音，让林黛玉的笑容微微一滞。
“二姑娘愿不愿意接手，还是两说。”
林黛玉闻言，却摆了摆手，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智珠在握的神情。
“师兄放心。”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小的笃定。
“旁人或许难说，但二姐姐的性子，本就不会拒绝人。”
“要说服她，想来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