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两手紧握成拳，指甲掐破了掌心，掌心的疼痛撕扯着她的心，总算让她撑住了脸上的假笑，讪讪地说道：“自然是要交给你的，只是……”
李青竹的眸子扫向她，接住了她的话：“只是哪有那么快？不过夫人已经派人去叫账房先生了，是吧？夫人！”
秀宜嘴角翘得高高的，眉眼飞扬：“是我的不是。我只是想先拿着铺子的房契，不然怎么管下人？倒没想到夫人竟然如此大方，要把这些年的收益一起算给我。”
江氏给挤兑得没法子，瞧着李青竹冷冰冰的眸子，到底不敢得罪他，只得吩咐绿柳去叫账房。
账房倒来得快，就是一算账，五个铺子，居然没一个赚钱的——一个持平，四个亏损。三个庄子倒还好，颇有些收益。
廖珠直跳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不敢置信：“姑母那五个铺子我都知道。阿娘带我去过，全是好铺子。地段好不说，铺子又大又规整，怎么可能赔钱？”
江氏叫苦不迭：“小姑娘家家的知道什么？这两年生意难做，大亏的也多得是，这点小亏损已经不算什么了。”
李青竹点点头：“这几年生意是不太好做，我名下十几个铺子，去年也不过赚了二三十万两银子。”
江氏纵然脸皮厚，也被这话挤兑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半晌才讷讷道：“王府有权有势，能人众多，将军府如何比得？”
李青竹眉眼冷沉下来，这话——是暗指他贤王府仗势欺人？
秀宜只想拿回铺子，也知道要叫江氏把吃进去的再吐出来是千难万难。开口道：“赚钱不赚钱的先不说，夫人先把铺子和庄子的房契给我吧。”
江氏无奈，只得命绿柳去把装契约的匣子抱出来，捡出五间铺子和三个庄子的房契，命绿柳给秀宜送去。
秀宜接了，仔细看过，折好，收入袖袋。又道：“我阿娘的陪房，身契也是夫人收着的吧？麻烦夫人一并给我。还有海棠院下人的身契，也请夫人都给我吧？”
江氏又惊又怒：“拿铺子练练手，需要那么多下人身契？是不是接下来该盘你阿娘的嫁妆了？”
秀宜紧紧盯着她，眸中露出一缕讥讽：“就算如此？难道不应该吗？我已经及笈了，夫人还把着我娘的嫁妆做什么？”
江氏咬着牙：“好。你好。我这些年白操心了……”一边低头翻下人身契，一边就掉下泪来。
秀宜唇边泛起一缕讥诮——哭？装惨？谁不会？
狠狠掐一把自己的大腿，眼泪就“扑簌簌”直掉下来，声音里满是委屈：“夫人您这是在干嘛？想把着下人身契拿捏我，不给也就是了。倒像我欺负您似的。我哪儿敢？”
江氏震惊地望着她，连哭都忘了——这还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傻丫头？
廖珠眼珠子一转，拿帕子在唇边沾湿，捂到眼睛上：“表姐你继母好凶。我要回家嘤嘤嘤……”
江氏……
见秀宜流着泪起身要走，也顾不上装模作样了，急切地道：“慢着，身契找到了。”
一边拿出身契，命绿柳快给秀宜送过去。
秀宜刚抬起的屁股又落到椅子上，接过来仔细看过，放在旁边桌上。脸上犹有泪痕，唇角却翘起小小的弧线：“夫人何必呢？早晚也要给的。”
转头吩咐白芍：“去把夫人的陪房和海棠院的下人都叫过来，我有话说。”
白芍答应着去了。
不一时带了人过来，躬身道：“小姐，除了庄子上的，人都在这里了。”
秀宜拿起桌上那叠身契扬了扬，淡淡道：“你们中间有我亲自挑选的，也有我娘留下的人。如今夫人把你们的身契给我了，若你们想离开，我放还你们身契，也是主仆一场。”
有两三个丫鬟眸中闪过亮光，却一瞬就熄灭了——自由虽然好，可出了将军府，拿什么养活自己？又去别的府里做下人？那还不如就在将军府呢。
秀宜略等了等，见没有人说话。
又道：“自然不是叫你们就这样离去。若有要走的，每人送十两安家银。”
江氏吃了一惊，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
李青竹也不由微微侧目——放还身契，已经是厚道。还送安家银？
人群里炸开了锅——一人送十两，家里有七、八口人的，就是七八十两。有这么多银钱，或是做个小生意，或是置十亩八亩地，日子很可以过下去了。
沸腾过后，人群安静下来。
有十多个人左、右瞧瞧，走了出来：“在秀宜面前跪下：“多谢大小姐恩德。小的们愿竟离去。”
秀宜对白芍点点头。
白芍按人头一人送了十两现银，发还身契，秀宜对李青竹笑笑：“还请李世子帮帮忙，命人带他们去衙门改契。”
李青竹回她一笑，声音格外温和：“理当效劳。”
见秀宜说话算话，又有十几人走出来，拿了银子和身契，候在一旁，等着一会去衙门改身契。
秀宜又等了一会，见再没人走出来，便问：“余下的都不愿离去？”
众人齐声应：“愿跟着大小姐。”
秀宜点点头：“跟着我，首要的便是忠心，若有二心，可要惦念惦念。”
众人齐齐跪下：“奴才不敢”，“奴婢不敢。”
“起来吧。”秀宜含笑命他们起来，“我娘留下的铺子，我准备卖粮食，开医馆，你们以后要好好做事。先下去吧。”
众人齐齐答应，退下去了。
江氏惊诧地望着秀宜：“宜姐儿，那些都是绸缎庄和首饰铺。”
“是啊！正要告诉夫人知道。既然绸缎庄和首饰铺不赚钱，那就改卖别的。夫人若是愿意，可以五折买下铺里存货。夫人若是不愿，明儿我就打折处理了。”秀宜言笑晏晏。
江氏脸色难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秀宜语气温和，边把身契往怀里揣，边站起身来：“铺子里历年的亏损我也不提了，就按着这账册上盘点。夫人可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