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把那张航线图摊在石台上，手指点着袁谭画像眉心的红点。赵云站在旁边，刀还握在手里，目光死死盯着那颗痣。
“徐晃呢？”陆昭问。
“刚到门外。”赵云答。
脚步声进来，徐晃大步跨入，抱拳行礼。他脸上有风沙留下的印子，嗓门一开就像打雷。“将军，俘虏全审完了。东海那边每月初七交接兵器，接货人只露脸三息，不说话，也不靠近船。”
陆昭点头，“他们不是接头，是传信号。”
徐晃一愣，“什么意思？”
“你看这朱砂的位置。”陆昭拿出张让的旧画像并排摆上，“角度一样，颜色深浅一样，连点染的手法都一样。这不是巧合，是规矩。”
他拿起油布包里的另一份供词，“岛主说，只要接货人眉心跳一下，时间就改一个时辰。偏左是延后，偏右是提前。上下动，代表货物批次。”
徐晃听得直皱眉，“所以袁谭每天在城里走动，其实是在发命令？”
“对。”陆昭收起图纸，“他不知道自己是个活信鸽。有人教他这么干，从小时候就开始练。”
赵云低声问：“谁还能管得住袁绍的儿子？”
“能让他用朱砂记的人。”陆昭抬头，“只有张让那一脉。”
静了一瞬。
徐晃吸了口气，“那咱们现在怎么办？等他明天再来？”
“不用等。”陆昭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他已经知道我们来了。他也知道我们看到了什么。这时候再藏，反而显得怕了。”
他走到墙边，从暗格里取出一份抄本——正是东海缴获的密约副本，上面清楚写着袁氏与倭国交易兵器的数量、批次和联络方式。
“这份东西，不能留着。”陆昭说。
“烧了？”赵云问。
“送出去。”陆昭嘴角扬了一下，“送到南匈奴单于庭去。”
徐晃一怔，“送去？谁送？”
“影卫。”陆昭坐下，提笔写了几行字，封进蜡丸，“让他们扮成袁府逃奴，带着这东西往北跑。路线要明显，白天赶路，晚上住店，让人追得上。”
徐晃明白了，“要是南匈奴真和袁绍有勾结，肯定不会让这东西继续南下。”
“他们会截下来。”陆云冷笑，“然后……看他们怎么反应。”
三天后，邺城议事堂。
陆昭坐在主位，手里拿着一封火漆封印的信。外面天阴着，风吹得旗子哗啦响。
赵云站在右侧，手按刀柄。徐晃列席下首，盔甲未卸。
门外通报：南匈奴使者求见。
那人穿皮袍，戴狐帽，腰挎弯刀，进门不跪，只拱了拱手。他把一封信放在案上，语气生硬：“单于听闻明公有意共谋大事，特遣我来商议合作之策。”
陆昭没动，只是用指尖敲了敲桌面。
赵云上前一步，“你从哪来？”
“龙城。”使者答。
“路上没遇到拦劫？”
“没有。”
陆昭笑了，“真是奇了。这么重要的信，居然一路平安？”
使者脸色微变。
陆昭打开火漆，抽出信纸，扫了一眼，又递给徐晃。“念。”
徐晃接过，声音沉稳：“若助我除陆昭，事成封尔为大将军，割幽并二州自立。——袁绍亲笔。”
堂内一片死寂。
使者立刻辩解：“此乃私信，非单于本意！我部只是传递消息，无意冒犯！”
陆昭看着他，“你说你们不知内容？”
“确实不知！”
“那你知不知道，袁绍许诺的事，从来不算数？”陆昭站起身，“去年他答应给乌桓三千匹马，结果送去的是草料。前年说要帮鲜卑打拓跋部，最后却出兵抢了他们的牧场。”
使者还想开口，陆昭抬手打断。
“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他说，“你们想两边下注。一边收袁绍的好处，一边来问我有没有更多。是不是？”
使者沉默。
陆昭把信折好，放回信封。“你们可以回去告诉单于，我陆昭不结外盟，也不求胡人支持。但我有一句话——谁要是敢踏过长城一步，我就打到漠北，拆了他的帐篷。”
说完，他看向赵云。
赵云拔刀。
寒光一闪，使者人头落地。
血喷在台阶上，溅到旁边的铜炉边。
徐晃立刻喝令：“来人！把尸体拖出去，原信抄录十份，送往青州、兖州、并州、凉州刺史府。就说袁绍勾结外族，意图割地称王。”
陆昭坐回位置，端起茶杯吹了口气，喝了半口。
外面有人喊：“将军，西门已封锁，白马义从进入戒备。”
“好。”陆昭放下杯子，“让赵云去守西门，徐晃带水军巡渤海，查有没有新的走私点。”
“是！”两人齐声应命。
徐晃临走前问了一句：“将军，万一南匈奴发兵报复？”
“不会。”陆昭摇头，“他们现在不敢动。这封信一传开，袁绍就得解释。而他越解释，就越漏底。”
他顿了顿，“而且……真正怕的不是我，是他。”
傍晚，北城楼。
陆昭独自站着，望着北方。天边最后一道光被云吞了。风卷起他的衣角。
一名影卫快步上来，“将军，刚收到消息，袁谭今日未出府门。”
陆昭不动。
“但他在书房见了一个侍从，只说了两句话就挥手让人退下。那个侍从后来去了马厩，牵走了最快的那匹青骢。”
“往哪走？”
“东门。守卒说是去城外猎场试马，可他出了十里就拐向海边。”
陆昭眯眼，“海边？”
“对。那边有个废弃渔村，以前是甄家晒盐的地方，最近没人去。”
陆昭忽然笑了一声。
“他还真敢用老地方。”
影卫问：“要不要派人跟？”
“别。”陆昭摇头，“让他去。等他把人接回来，再动手。”
“可是……”
“现在抓，只能抓到一个小角色。”陆昭转过身，“我要的是整条线。从袁谭开始，一直挖到背后那个点朱砂的人。”
影卫低头，“属下明白。”
远处传来更鼓声。
陆昭抬头看了眼天色，乌云压得很低，像是要下雨。
他正要转身下楼，忽听身后一阵急促脚步。
影卫又跑过来，脸色变了。
“将军，黄河堤坝那边传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