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冲收回目光，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李定国……张献忠这几个义子，倒是都有些本事。尤其是这李定国，勇猛善战，知兵善谋，不容小觑。”
另一名副将黄大友接话道：
“将军所言极是。末将听闻，李定国麾下的先锋营，多是跟随张献忠转战南北多年的老贼，从陕西到河南，再到湖广、四川，足迹踏遍大半个中国，作战经验极其丰富，悍不畏死。”
吴冲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是啊，多好的兵啊……可惜，跟了张献忠那个混蛋。”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
“我等这段时间在湖广，所见所闻，百姓过的什么日子？易子而食，析骸以爨！若张献忠是位贤明之主，能安境保民，我或许还会敬他几分。
可他呢？嗜杀成性，暴虐无道，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这样的人，竟还有如此勇猛的将士愿意誓死追随，着实令人费解。”
吴冲确实感到困惑。
在大汉军中，军队当保家卫国，庇护黎民。
之前遇到的白杆兵还算是保家卫国，才能作战勇猛。
现在的大西军呢？
如张献忠这般视人命如草芥的主帅，何以能凝聚军心？
黄大友叹了口气，他是穷苦出身，从南郑跟着大汉军的，更能理解一些底层士兵的想法：
“将军，末将斗胆直言。这些人，起初或许也都是活不下去的可怜人，跟着‘八大王’张献忠他们起义，求的不过是一条活路，一口饭吃。
只是……这仗打久了，血见多了，很多人恐怕早已忘了当初为何而起事。如今跟着张献忠，攻城掠地，抢掠财货，自己倒是‘吃香喝辣’了，却反过来祸害更穷苦的老百姓，与当初压迫他们的官绅豪强，又有何异？”
吴冲深深点头，神色肃然：
“大友说得不错！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咱们的大汉军，绝不能变成这般模样！大帅常教导我们，民为邦本，本国邦宁。军队失了民心，便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再强大也终将败亡。”
黄大友当即挺直腰板，郑重应道：
“将军放心！在大帅麾下，我军纪律严明，粮饷相对充足，弟兄们皆知为何而战。平日操练之余，也常帮百姓修缮房屋、耕种收割，军民关系融洽，断不会沦为张逆那般流寇作风！”
吴冲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正是此理。此番对阵张献忠，我们要让他明白，战场之上，比的不仅是士卒个人的勇武，更是平日的训练素养，是严明的军纪，是凝聚的军心，更是万千百姓的向背！民心在我，张献忠之败，绝不会太久！”
正说话间，前方尘头大起，斥候飞马来报：
“将军！李定国前锋已至十里之外，正向我军疾驰而来！”
吴冲眼神一凝，瞬间将所有思绪压下，恢复了沙场宿将的冷静。他勒住战马，沉声下令：
“传令！全军列阵，准备接战！弓弩手居前，长枪兵次之，刀盾手护住两翼，骑兵待命！”
“得令！”
战争的阴云，瞬间笼罩了常德城郊的原野。
李定国率领的大西军先锋营，如同一条翻滚的土龙，卷着漫天烟尘，出现在地平线上。
他们的装备算不上精良，皮甲、布衣混杂，兵器也五花八门，但那股子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彪悍之气，却扑面而来。
他们沉默着，只有杂沓而有力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的铿锵声，汇成一股无形的压力，撼动着空气。
吴冲立于阵前，冷静地观察着。
他注意到对方虽然看起来队列不如己方整齐，但行进间自有章法，老兵们眼神凶悍，步伐稳健，显然是一支劲旅。
“果然名不虚传。”
吴冲心中暗赞，同时也更加警惕。
两军对阵，没有多余的废话。
李定国深知兵贵神速，亦想借此战挫敌锐气，只见他将手中长枪一举，厉声喝道：“杀！”
“杀——！”
大西军先锋营如同决堤的洪水，呐喊着冲向汉军阵列。
“弓弩手！放箭！”
吴冲令旗挥下。
霎时间，箭如飞蝗，遮天蔽日地落入冲锋的敌阵。
不断有西军士兵中箭倒地，但后续者毫不犹豫地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冲，嘶吼声愈发狂野。
箭雨过后，便是短兵相接。
两股洪流猛烈地撞击在一起，金铁交鸣之声、喊杀声、惨叫声瞬间响彻云霄。
长矛突刺，刀光闪耀，盾牌碰撞，鲜血顷刻间染红了土地。
李定国一马当先，手中长枪舞动如龙，所过之处，汉军士卒纷纷倒地，竟无人能挡其锋芒。
他目标明确，直取中军旗下的吴冲。
吴冲看得分明，心中虽惊于李定国之勇，却并不慌乱。
他深知主将不可轻易涉险，身旁的亲兵护卫更是死死护住他，同时指挥若定，调动各部相互支援，维持阵线。
汉军凭借严整的阵型和精良的装备，顽强地抵挡着大西军如同狂涛般的冲击。
双方在阵前反复争夺，死伤枕藉，战况陷入胶着。
激战约半个时辰，吴冲见时机已到，心中默算着许大率领的火器营和马岳交代的战术布置，果断下令：
“传令！前军变后军，依计行事，且战且退！各部务必保持阵型，不得混乱！”
号角声响起，汉军开始缓缓后撤。
但这撤退绝非溃败。只见各营各队交替掩护，层次分明。
前排士兵格挡攻击后有序后撤，后排立即补位阻击，整个军阵如同一个缓慢移动的刺猬，虽在后退，却始终保持着完整的防御体系和强大的反击能力。
这种“且战且退”并能维持阵型不变的战术，在这个时代是极难做到的。
即便是以精锐着称的辽东铁骑，在高速撤退中也难免阵型散乱。
但大汉军，这支由马岳倾力打造，融合了先进训练方法和系统兑换士兵为基干的军队，却能做到。
靠的，就是基层系统士兵那股铁一般的纪律和视死如归的坚守。
即便偶有非核心出身的士兵心生怯意，试图逃跑，也立刻会被后方更坚定的同伴补上位置，甚至当场军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