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补课,确实如林潇南所愿,控制在半小时到一小时之间。她享受着传递知识的成就感,看着男孩眼中豁然开朗的光芒,觉得这份小小的付出很有意义。
韩彻虽然心里不赞同,但见她精神尚可,也就勉强默许了,只是每晚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看向书房,眼神里的担忧像化不开的浓墨。
然而,事情渐渐偏离了轨道。
男孩的成绩有了显着提高,一次模拟考甚至前进了十几名。
欣喜万分的王阿姨在小区里逢人便夸林老师教得好。这“免费的优质教育资源”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邻里间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于是,麻烦接踵而至。
先是同单元的李姐找上门,提着果篮,笑容满面:“林老师,听说您教学特别厉害!我家闺女也上初三,英语那块总不开窍,您看能不能顺便也指点指点?时间您定,我们随时配合!”
林潇南看着对方殷切的眼神,又看了看自己日益沉重的身子,为难地婉拒:“李姐,真不好意思,我这身子越来越不方便了,精力实在有限,恐怕……”
话没说完,李姐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语气也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酸意:“哎哟,林老师,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带嘛!是不是嫌我们没表示?补课费您说个数,我们肯定给,绝不比外面机构少!”
“不是钱的问题……”林潇南试图解释。
“那是什么问题?能给老王家的孩子补,就不能帮帮我们家?都是一个楼的邻居,林老师,您这可有点厚此薄彼了啊。”李姐的声音拔高了些,引得楼道里隐约有人探头。
正在林潇南百口莫辩、感到一阵无力时,苏晴恰巧下楼来找她,正好撞见这一幕。
苏晴是个伶俐性子,见状立刻上前,挽住林潇南的手臂,笑着对李姐说:“这位阿姨,潇南现在是孕期,需要静养,医生特意嘱咐不能劳累。之前帮忙是情分,现在精力不济也是实情,还请您理解。”
李姐正在气头上,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更是不悦:“你谁啊?我跟林老师说话呢!林老师自己都没说不教,你凭什么替她做主?”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就在这时,韩彻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口。他显然是刚回来,听到了后面的争执,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扫过那李姐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他没有理会李姐,径直走到林潇南身边,大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将她半护在身后,然后才看向李姐,声音沉稳,不带情绪,却字字清晰:
“这位邻居,我爱人是教师,但她首先是个孕妇。她的健康和休息,是我们家当前的第一要务。给孩子补课,纯属她个人热心,并非义务。从今天起,为了她和孩子的安全考虑,所有课外辅导一律停止。抱歉,请您另请高明。”
他没有提高音量,但那种常年训练带来的威严和斩钉截铁的语气,让李姐一时语塞,张了张嘴,最终没敢再说什么,讪讪地提着果篮走了。
事后,那个最初补课的男孩,在母亲的陪同下,特意上门道歉,男孩低着头,很是愧疚:“林老师,对不起,我不该到处跟同学炫耀……给您添麻烦了。”
林潇南心里那点因为被纠缠而产生的不快,在看到孩子真诚的歉意时也消散了。她温和地安慰道:“没关系,你还小,不怪你。以后学习上有什么问题,还是可以来问老师,只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系统补课了。”
男孩用力点头,眼圈有点红。
本以为这场风波就此平息。林潇南也听从了韩彻的安排,彻底推掉了所有类似的请求,安心养胎。
然而,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林潇南正在家里休息,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她疑惑地接起。
“请问是林潇南女士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公式化的、略显冰冷的女声。
“我是,您哪位?”
“我这里是区教育局信访办公室。我们接到实名举报,反映你涉嫌利用教师身份,在孕期期间进行有偿补课,扰乱教育秩序。请你于三个工作日内,携带相关身份及情况说明材料,到我办公室接受问询核实。”
“嗡”的一声,林潇南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冰凉。
有偿补课?她从未收过一分钱!
实名举报?会是谁?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寒意,像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只是出于好心帮了个忙,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韩彻还没下班,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却感觉浑身发冷。那通冰冷的电话,像一根无形的刺,扎进了她原本平静温馨的孕期生活里。
好心,原来真的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甚至可能是……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