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军统本部。
戴隐的办公室。
深夜十一点。
整栋楼里，只有这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昏黄的光线下，戴隐坐在办公桌后，指间夹着烟，眼睛死死盯着面前那份刚送到的密报。
烟气升腾，模糊了他的脸，却遮不住他眼中的惊骇。
密报的纸张特制，薄如蝉翼，字迹需用特殊药水在特定温度下显影。
这是军统最高级别的机密传递方式。
戴隐将密报置于烛火上方，缓缓烘烤。
字迹，逐行浮现。
“哈尔滨特务机关紧急通报：关东军防疫给水部本部遭袭，损失惨重。初步调查，袭击者获得了极其精准的内部情报支持。”
“情报来源疑似南京方面。”
“情报精准度……超乎想象。”
戴隐的手指，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
一截烟灰落在桌上，他毫无察觉。
一个人的脸，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
吴融。
那个在委员长面前，永远沉稳内敛的年轻人。
那个刚被任命为侍从室第六组组长的年轻人。
那个一个月前，向他申请调回“旧部”的年轻人。
时间线，过于巧合了。
吴融申请调人，不到半个月，东北就发生了这件让整个关东军焦头烂额的大事。
戴隐从不相信巧合。
他这辈子见过的所有巧合，背后都藏着一只看不见的手。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是南京的夜色。
远处，侍从室第六组那栋独立小楼的轮廓隐约可见。
那栋楼，距离委员长的官邸，不足百米。
戴隐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派去监视吴融的人，这一个月来，每天都会汇报。
吴融的行踪，简单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早八点办公，中午在办公室吃饭，晚七点离开。
回到住处，看书，睡觉。
没有任何异常。
他甚至很少踏出第六组那栋大楼。
像一个最循规蹈矩的文职军官。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能在千里之外，掀起一场让关东军为之震动的风暴。
一层冷汗，从戴隐的背脊渗出。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一直都看错了。
吴融不是一个可以被监视、被掌控的普通角色。
他是一个幽灵。
一个安坐南京，却能遥控千里之外风暴的幽灵。
一个能将关东军的绝密基地，视作自家后院随意进出的幽灵。
这种能力，彻底超出了戴隐的认知。
他可以监控一个人的行踪，审问一个人的秘密，甚至消灭一个人的肉体。
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对付一个……根本不需亲自动手，就能完成一切的幽灵。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戴隐的声音有些沙哑。
门被推开，刘坤走了进来，脸色同样难看。
“戴老板，东北那边又有新消息了。”刘坤压低了声音。
“说。”
“关东军正在疯狂追查情报泄露的源头。”
刘坤停顿了一下，“他们怀疑，有人从内部，将整个基地的布防图全部泄露了出去。”
“但他们查了一个月，一无所获。”
“所有能接触核心机密的人，都被筛了一遍。”
“没有任何人有问题。”
戴隐的眉头皱得更紧。
“那份情报，怎么出去的？”
刘坤摇了摇头。
“不知道。”
“关东军那边的结论是……”他的声音更低了，“那份情报，不像是从内部泄露。”
“更像是……”
“像是什么？”戴隐猛地转身。
刘坤咽了口唾沫。
“更像是有人从外部，用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直接……‘看’到了基地内部的一切。”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戴隐的脸色铁青。
他在情报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见过无数高明的手段。
但从外部，直接“看到”一个军事禁区的内部？
这不再是情报技术的范畴。
这是神迹。
或者说……是某种他们完全不了解的，超越时代的力量。
戴隐走回桌前，重重坐下。
拿起桌上的烟狠狠吸了一口，烟雾呛进肺里，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刘坤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许久。
戴隐抬头看向刘坤。
“你说，吴融……”他的声音很轻，“他到底是什么人？”
刘坤张了张嘴，无法回答。
戴隐也没指望他能回答，只是自言自语。
“我查过他的底。”
“东北义勇军出身，孤身潜伏，能力超凡。”
“这些，我都信。”
“但现在……”戴隐的声音透出一丝飘忽，
“我开始怀疑，我查到的那些，是不是他想让我看到的。”
刘坤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突然想起一个月前，自己在东北调查吴融时的情景。
那些证据，那些证人，那些传说。
全部指向一个结论。
吴融，是一个能力超凡、背景神秘的“白面书生”。
可现在想来……那些证据，是否太过完美了？
完美到，像是有人提前布置好的。
刘坤的后背，也开始冒汗。
“戴老板，那我们……”
“什么都不做。”戴隐打断了他，在烟灰缸里狠狠碾灭了烟头，
“继续监视，但不要打草惊蛇。我要知道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联络。”
“是。”
刘坤转身要走。
“等等。”戴隐又叫住了他，“去查一下，最近一个月，第六组调阅了哪些档案。”
“是。”
刘坤离开。
办公室里，只剩下戴隐一人。
他再次走到窗前，远眺那栋静静矗立的小楼。
灯光早已熄灭。
戴隐却感觉，有一双眼睛正在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未知的恐惧，对失控的恐惧。
他一直以为自己掌控着党国的情报网络，但现在，他发现网络之外，还有一张更大的网。
而那张网的主人，就坐在离他不到一公里的地方。
戴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他是戴隐，是军统的掌门人，是这个国家最强大的情报头子。
他不能被恐惧支配。
恐惧之后，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涌了上来——兴奋。
对付这样的幽灵，强硬的监视和打压是无效的，甚至会引起恐怖的反噬。
**他需要换一种方式。他要亲手握住这把刀。**
他要更加“亲近”吴融，要将吴融和他的第六组，更紧密地“绑”在党国的战车上。
他要用最重的任务，去试探这个幽灵的边界。
或者……让他为党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戴隐走回办公桌前，拿起了那部红色的电话，拨通侍从室的线路。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
“我是戴隐。”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给我接吴融副组长……不，接吴组长。”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然后是转接的声音。
几秒后，一个平静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戴老板，这么晚了，有什么指示？”
是吴融。
戴隐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吴组长，打扰了。”他的语气很客气，“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戴老板请说。”
“委座那边，最近对华北的局势很关注。”
戴隐的声音平稳，
“尤其是日军在华北的兵力部署和战略意图。委座希望，第六组能够提供一份详细的分析报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吴融的声音响起：“这是第六组的职责，理应完成。”
“好。”戴隐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那就麻烦吴组长了。另外……”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温和：“如果第六组在情报收集上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军统这边，会全力配合。”
“多谢戴老板。”吴融的声音依旧平静，“那我就不客气了。”
电话挂断。
戴隐靠在椅背上，眼神深邃。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要一步步试探，一步步逼近。
直到找到这个幽灵的破绽。
或者……被这个幽灵，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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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室，第六组。
吴融放下电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远处，军统本部的方向，灯火通明。
吴融知道，戴隐在那里，也知道戴隐在想什么。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
试探？
那就来吧。
他转身，走回办公桌前。
桌上，摆着一份刚从军统调来的情报原件。
关于华北日军的兵力部署。
吴融拿起那份情报，翻开第一页。
意识，沉入系统空间。
幽蓝色的光幕瞬间展开。
一幅巨大的华北地图，在他眼前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