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稳而充实地滑过。
沈清越的第三段舞蹈在闻澈的点拨进展神速。
她不再试图“表演”出一种虚无的情绪,而是开始学习引导内心复杂的情感,那些不甘、野心、甚至偶尔冒头的脆弱和迷茫,将它们转化为舞蹈中更具层次和张力的表达。
整个舞蹈逐渐连贯起来,充满了内在的生命力。
她重复着简单却令人心安的生活,剧院里挥汗如雨,然后去超市挑选新鲜食材,最后提着东西“赖”在闻澈那个空旷却让她感到无比安全的工作室。
做饭,吃饭,有时各自安静做事,有时她会絮絮叨叨说些排练的趣事或烦恼,闻澈大多沉默,偶尔回应一两个字的点评,却总能安抚她。
这种充实和近乎幸福的平静,让她几乎沉溺其中。
这天下午,排练结束得早,效果也格外好。沈清越决定回自己那个小公寓拿几套换洗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闻澈那里虽然什么都不缺,但她总不能一直穿他的大t恤。
她心里甚至盘算着,反正他从不明确拒绝,她就慢慢“得寸进尺”一点,应该也没关系吧?
哼着歌走到公寓楼下,她脚步轻快。然而,就在她即将走进单元门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路边停着一辆与这老旧小区格格不入的黑色加长林肯。
她的心猛地一沉,脚步顿住。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顾衍之棱角分明的侧脸。他似乎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指尖夹着烟,目光深沉地望向她这边,眼神复杂,里面翻涌着沈清越看不懂也不想看懂的情绪——愧疚?疲惫?还是不甘?
看到她,顾衍之迅速掐灭了烟,推开车门下车,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
“清越。”他开口,声音带着沙哑和急切,“你这几天……去哪了?为什么都没回家?”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似乎想找出什么痕迹。
沈清越脸上的轻松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疏离。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避开了他自然而然伸过来想拉她的手。
“顾先生,”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清晰地划清界限,“我去哪里,回不回家,似乎都和你没什么关系了。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你不要再来找我。”
顾衍之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沉了下来:“清越,我知道你生气,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林意……”
“我不在乎!”沈清越打断他,语气尖锐,“你和林意怎么样都与我无关!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开心,看到你只会让我不开心!请你离开!”
说完,她不再看他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毫不犹豫地转身,刷卡进了单元门,将他和他所有未说出口的解释都隔绝在外。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上楼,快速收拾了几件衣服和必需品塞进背包,沈清越的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但那股被打破平静的烦躁感依旧盘旋不去。
她不想再待在这里,迅速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让司机她最常去的那家超市。
远处,那辆黑色的林肯竟然不近不远地跟在了出租车后面。
沈清越从后视镜里看到,蹙紧了眉头,他到底想干什么?
到了超市门口,沈清越付钱下车,故意无视后面那辆跟来的车,径直走向入口。
就在她快要走进超市旋转门时,一个清绝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映入她的眼帘——
闻澈?!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正站在超市入口旁边的一个公益广告牌前,安静地看着上面的图案。
沈清越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大胆又带着几分报复和挑衅的念头瞬间窜上脑海。
她没有犹豫,脸上瞬间切换出灿烂又依赖的笑容,小跑着冲了过去,在顾衍之的视线范围内,自然地伸出手,紧紧挽住了闻澈的胳膊,甚至将大半个身子都亲昵地靠在了他身上!
“阿澈!你怎么来啦?是来接我的吗?”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带着夸张的惊喜。
闻澈低头看向突然挂在自己身上的人。
他并没有推开她,只是任由她挽着,仿佛已经习惯了她的突然袭击和近距离接触。
沈清越趁机飞快地回头瞥了一眼。那辆林肯果然停在了不远处,车窗紧闭,但她能感觉到里面那道灼热的视线正死死地盯着他们交挽的手臂和依偎的背影。
目的达到。
沈清越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笑得更加甜蜜,拉着闻澈:“走吧走吧,我们快进去买东西,晚上我想吃鱼!”
她半拖着依旧没什么表情的闻澈,迅速融入了超市熙攘的人群中,将那道冰冷的视线彻底隔绝在外。
一进入超市,远离了顾衍之的窥视,沈清越立刻就松开了闻澈的手,脸上夸张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变回了平常的样子,甚至有一丝不好意思:“那个……刚才……谢谢啊。”
闻澈垂眸看了看自己突然空了的臂弯,又抬眼看了看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两人极有默契地推了一辆购物车,像往常一样沉默地逛起来。沈清越挑选着食材,闻澈偶尔会指向某个她没注意到的新鲜水果。
然而,超市外,林肯车里的顾衍之,拳头紧紧攥起,指节泛白。
他只看到了那个男人的一个清冷背影和沈清越异常亲昵依赖的姿态。那个男人是谁?!她这么快就……?
一股混杂着怒火、嫉妒和某种被背叛感的情绪狠狠灼烧着他。他对着前排的助理冷声吩咐:“去查!刚才那个男人是谁!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
超市里,沈清越和闻澈采购完毕沈清越在前面走着,他沉默地跟在身边,一起走回那个老街区的工作室。
做饭,吃饭,一切如同过去几天的重演,安静,和谐,仿佛自成一个小世界,不受外界任何纷扰。
她不敢深想,只是贪婪地享受着此刻这偷来的随时会消失的宁静。
晚餐时,她甚至鼓起勇气,给闻澈夹了一筷子他多看了一眼的菜,然后期待地看着他。
闻澈抬眼看她,依旧是那句平淡的:“很好吃。”
但沈清越却觉得,今晚的灯光,似乎格外温暖一点。
夜色渐深。 “很晚了,该回去了。”闻澈的声音响起,如同每晚固定的程序。
沈清越低下头,像前两晚一样,轻轻地、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无声的拉锯再次上演。
而这一次,没等闻澈再说什么,沈清越率先站起身,主动走向浴室:“我去洗澡了。”
留下闻澈独自站在客厅暖黄的灯光下,看着她的背影,情绪难辨。
夜,还很长。超市外掀起的暗流,似乎正悄然向着这片安静的孤岛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