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像一道冰冷的电，击穿了齐云瑞的认知。
他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
夜风一吹，他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什么车？”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可怕。
“一辆白色的厢式货车，没有车牌。”江月瑶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车上有烂掉的海鲜味，混着消毒水的味道。”
她说完，不再看他，转身没入黑暗。
齐云瑞没有再阻拦。
他死死盯着那个瘦削的背影消失在小区的拐角，然后猛地转身，一把抓起对讲机。
他的声音嘶哑，却蕴含着火山喷发般的决绝。
“指挥中心！指挥中心！我是齐云瑞！”
“立刻下发全局协查通告！寻找一辆无牌照的白色厢式货车！”
“重复！白色！厢式货车！”
对讲机里传来值班警员的困惑：“齐队，车辆有什么具体特征吗？”
“有！”齐云瑞对着对讲机低吼，“车身能闻到腐烂海鲜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重点排查全市所有冷链运输车辆！”
“通知各路口，严密布控！发现可疑车辆，立刻拦截！”
“车里，可能有失踪儿童！”
最后几个字，每一个都像是从他齿缝间碾出来的。
周围的警员都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一个来路不明的报警人，几句匪夷所思的话，就让他们的队长下达了这种近乎疯狂的全市搜查令。
齐云瑞没有解释。
他关掉对讲机，大步走向那扇锈迹斑斑的仓库铁门。
此刻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希望那个女人说的全是谎话。
他也恐惧，她说的是事实。
江月瑶回到破旧的公寓，关上了门。
一瞬间，外界的喧嚣被隔绝。
房间里寂静无声。
可她的耳边，那些属于孩子们的细碎哭声，却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妈妈……”
“我好怕……”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了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
电脑开机时发出沉闷的嗡鸣，屏幕亮起，映出她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
她不能等。
那些孩子的怨气正在消散。
时间每过去一秒，他们生还的希望就湮灭一分。
浏览器打开，她敲下几个关键词。
“龙鑫小区 附近 失踪儿童”。
搜索结果瞬间铺满了屏幕。
本地新闻、社交平台的寻人启事、论坛里的求助帖。
“紧急寻人！我儿子乐乐，六岁，昨日下午在希望路幼儿园附近走失……”
“有没有人见过这个女孩？五岁，叫妞妞，家住龙鑫小区c栋，穿着粉色连衣裙……”
“又一个孩子丢了！就在我们这片！天理何在！”
江月瑶的目光快速扫过每一条信息，指尖在触摸板上滑动。
一个，两个，五个……
近三个月，以龙鑫小区为圆心，五公里范围内，报案失踪的学龄前儿童，竟有二十人之多。
这个数字，触目惊心。
她点开一条两周前的新闻。
配图是一个穿蓝色运动服的小男孩，笑容灿烂。
报道末尾，记者引述了孩子父亲的一句话。
“据孩子父亲王先生回忆，当天下午，他曾看到一辆卖海鲜的小货车在小区门口停留过，车主是一个脸上有道疤的胖子，叫周大海。”
周大海。
江月瑶的指尖，在触摸板上顿住。
这个名字，像一根无形的引线。
她将名字输入搜索框。
一个本地生活论坛的帖子跳了出来。
“曝光黑心商贩周大海！龙鑫菜市场的！卖的海鲜缺斤少两还骂人！”
下面的回复印证了她的猜测。
“就是那个开白色小货车的胖子，脸上有道疤，凶得很！”
“他那车整天一股死鱼味，隔老远都能闻到。”
江月瑶垂下眼帘，拿起桌上的三枚硬币。
她将它们拢在掌心，心中只默念一个名字。
周大海。
松手。
三枚硬可怖的血煞之气。
这股气息，与仓库门口那片污秽之地，同根同源。
她拿起手机，找到那个不久前还疯狂呼叫她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
与此同时，市刑侦支队。
齐云瑞一脚踹开办公室的门，狂暴的气息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查！给我查王波和王瑞所有的社会关系！”
“重点是生意往来！运输、制冷、医疗器械，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瞬间绷紧，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和急促的电话铃声。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
白板上，围绕王波兄弟的关系网越画越大，却始终找不到那个致命的突破口。
“头儿！查到了！”一个小警员突然嘶吼起来。
“说！”齐云瑞猛地抬头，目光如电。
“王波前年承包过一个冷库改造工程，合作方里，有一个叫周大海的！”
“这个周大海，是做水产运输的！名下有三辆厢式货车！”
齐云瑞的呼吸骤然停滞。
“车是什么颜色？”
“白色！”小警员的声音掷地有声，“而且，三辆车都没有固定车牌，用的全是临时牌照！”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齐云瑞身上。
腐烂海鲜，白色厢式货车，没有车牌。
每一条线索，都与那个女人所言，分毫不差。
这他妈的，已经不是巧合了。
“周大海人呢？”齐云瑞的声音压抑到极致。
“手机关机，家里没人！他的车辆轨迹，最后一辆车出现的位置，是城西码头！”
“城西码头……”齐云瑞盯着地图，骨节捏得发白。
那里人流混杂，出口众多，一旦让车开上货轮……
一切就都完了。
“调动所有人手！封锁城西码头！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是！”
就在齐云瑞下达命令的瞬间，他桌上的手机，屏幕“嗡”地亮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来自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他拿起手机，点开。
屏幕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周大海。
齐云瑞拿着手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一寸寸地碾碎，然后重组。
那个叫江月瑶的女人……
她到底是什么？
“头儿？”小李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呼唤。
齐云瑞回神，他深吸一口气，将那股惊骇强压下去。
“通知特警队，准备行动。”
他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再无一丝动摇。
“告诉他们，这次的嫌犯，不是人。”
“是一群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