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胜路派出所的警察踹开门。
一股古怪的味道扑面而来。
是廉价香薰、甜腻香水，还混着某种食物腐烂的酸臭，熏得人头晕。
带头的警察小王皱眉挥了挥手，看清房间内的景象后，瞳孔骤缩。
这哪里是家。
这分明是个神龛。
或者说，是个陵墓。
墙壁上，从天花板到地板，密密麻麻全是同一个男人的脸。
海报、杂志内页，更多的是角度刁钻、画面模糊的偷拍照。
客厅中央的桌子上，赫然是一个祭坛。
一张被精心装裱的巨大照片立在正中，香炉里插着烧了一半的香，旁边摆着咬过的蛋糕和融化的糖果，黏腻肮脏。
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江月瑶已经黑屏的直播间。
她没有回头。
“肖丽？”小王压低声音，出示证件，“市局的，你涉嫌多起恐吓、非法跟踪案件，跟我们走一趟。”
女孩慢慢转头，脸很普通，眼神却空洞得吓人。
“就因为那个女人报警了？”
她竟然笑了，声音沙哑。
“江大师算得真准，只是没想到，你们警察来得也这么快。”
另一名警察老张绕到她身后，看着满墙的照片，只觉得头皮发麻，对讲机里他的声音都在发紧：“指挥中心，嫌疑人已控制，精神状态……极不稳定。”
“我哪儿不对劲了？”肖丽忽然指着墙上的照片，理直气壮，“我爱他，这也有错吗？”
话音未落，齐云瑞带着人赶到。
他一进门就眉头紧锁，视线在那个诡异的祭坛上停留了数秒，冰冷的目光最终落在肖丽身上。
“你管这叫爱？”
齐云瑞的声音没有温度。
看到他的一身警服，肖丽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挺直了腰板。
“当然是爱！我为他反黑、打榜、做数据！那个女人，她敢在网上说哥哥的坏话，就该受到惩罚！”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我只是在净化他身边的垃圾！”
齐云瑞懒得跟她废话，转向小王：“东西呢？江顾问说的那个娃娃。”
小王立刻指向门口一个最高规格的证物袋。
“已经按江顾问的指示处理了，我们刚从受害人指认的垃圾桶里取回。”
几乎同时，一名警员从卧室走出，手里同样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诅咒娃娃。
“齐队，嫌疑人枕头底下找到的。”
“谁教你做的？”齐云瑞盯着肖丽，单刀直入。
肖丽嗤笑一声，满脸不屑：“警察同志，你是不是玄幻小说看多了？网上买的玩具，吓唬人而已。”
“吓唬？”
齐云瑞划开专案组的平板，将一张张照片怼到她面前。
p过的黑白遗照。
快递箱里血淋淋的死老鼠。
被划得乱七八糟的家门。
“你管这些，叫吓唬？”
肖丽的脸色终于变了，不是害怕，而是被戳穿的愤怒。
“是她活该！谁让她嘴贱！谁让她敢骂我哥哥！”
“那你哥哥知道吗？”
齐云瑞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
“他知道他的粉丝，用这么恶毒、下作的手段，去‘守护’他吗？”
“他要是知道，自己的粉丝是个用诅咒害人的罪犯，他会怎么想？”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捅进了肖丽混乱逻辑的锁眼里。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眼神开始涣散。
“不……不是的……”
“你闭嘴！不许你这么说！”她猛地尖叫起来，像被激怒的野兽，疯了似的朝那个祭坛扑去。
“你们不许碰他！这是我的！是我和哥哥的世界！你们滚出去！”
两名警察立刻上前，将她死死按住。
她剧烈挣扎，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指甲在警察手臂上划出几道血痕。
审讯室里，肖丽安静得像个死人。
那股癫狂的劲儿过去了，她蜷缩在椅子上，呆滞地看着地面。
她对所有指控都供认不讳，异常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我只是想让她害怕，让她闭嘴。”
“那个娃娃，是一个‘姐姐’教我的，她说只要拿到对方的头发，写上生辰，每天拜一拜，就能让她倒霉。”
她忽然抬起头，看着对面的齐云瑞和张队，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看，很有用，不是吗？如果不是那个江大师多管闲事，她现在应该已经疯了。”
张队听得手脚冰凉，办了半辈子案子，第一次见到如此纯粹、如此理直气壮的恶。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罪！”他一拍桌子。
“犯罪？”肖丽偏着头，像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我这是在执行正义。”
齐云瑞打断了张队的怒火，他站起身，俯视着肖丽。
“我们会联系你的‘哥哥’，以及他的经纪公司，让他们来协助调查。”
肖丽呆滞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不……你们不能……”
齐云瑞没理她，继续道：“你的所作所为，都会被记录在案。你的‘偶像’会亲眼看到，他最‘忠诚’的粉丝，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肖丽猛地站起，却被手铐拽住，“你们不能告诉他！他会讨厌我的！他会觉得我恶心！”
她终于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她那份扭曲变态的“爱”，即将被戳穿在“神明”面前。
齐云瑞走出审讯室，感觉一阵脱力。
小王快步走来，脸色古怪。
“齐队，我们联系了那个男明星的经纪公司……”
“他们怎么说？”
“那边……快疯了。”小王压低声音，“经纪人电话里都快哭了，求我们务必保密。他说……他们艺人最近本来就麻烦缠身，快扛不住了，再出这种粉丝恶性案件，就彻底完了。”
齐云瑞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荒诞。
“麻烦缠身？”
小王翻开记录本，确认了一下，表情更加微妙。
“对，好像是说在剧组撞了邪，精神恍惚，正到处找高人呢。”
“哦对了，”小王补充道，“那个快哭了的经纪人，好像叫什么……”
“阿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