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家压制录像带的工厂，每天出几万张，什么类型都有，热门冷门都能拿到。最重要的是……”
他稍停，比了个“六”的手势。
“每张只收你六块，全香港找不到更低的价钱。”
六块……
奸人昌一听，心里动了一下。
市面上的录像带他打听过，散货至少要十几二十块，就算找其他供应商，最低也要七八块。
吉米仔虽然只便宜一两块，但录像带走量，单价差一点，总量一多，就是一大笔钱。
只是，吉米仔为什么主动让利？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奸人昌摸着下巴，装作不经意地问：“价格是不错，但你这么主动压价，肯定有条件。说吧，什么要求？”
“炮仗没说错，你果然聪明。我的要求不难办。”
“难不难，我说了算。快说。”奸人昌不耐烦地催。
“洪兴靓坤有家影视公司，专拍那种片子，你听过吧？”
“嗯。”
“他签了个叫方婷的女星，最近很红，还特意为她投钱拍了一部电影。我要你在其他社团之前拿到片源。只要你做到，我就按六块一张给你供货。”
奸人昌一听，犹豫起来。
“抢在其他社团之前”意味着他不能等电影上映，得亲自去靓坤公司弄到片源。
万一失手，就是得罪靓坤。
以前靓坤不过是个草鞋，得罪也就得罪了，可现在他是洪兴龙头，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见奸人昌迟迟不回答，吉米仔起身要走。
“昌哥，时间不等人。你不接，我只好找别人。”
吉米仔一作势要走，奸人昌急了。
六块进货，转手到深圳每张至少赚四块。这个月要想压过靓妖隗，这机会绝不能丢。
靓坤得罪不起，但拿片源未必非要硬碰硬。
不如先试着谈谈，谈不成再想别的办法。
利字当头，奸人昌一拍桌子。
“别急！我现在就去办，成不成，今晚给你消息！”
“好，有消息随时 call 我。”
吉米仔一笑，手在耳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跟着炮仗离开。
吉米仔一走，奸人昌马上叫人备车，同时打听靓坤的下落。
……
将近一小时后，车停在西环。
奸人昌下车，望着四周林立的高楼，不由得暗暗咂舌。
西环和中环到底是港岛精英白领聚集的地方，这里的写字楼比起元朗那些旧商场，气派得多。
“昌哥，这边。”
在手下的引领下，奸人昌步入大楼，乘电梯抵达靓坤的电影公司。
电梯一开，守在门口的洪兴成员立刻走近，拧眉质问：
“你们什么人？”
奸人昌忙上前解释：“我是和义安的，想跟坤哥谈生意。”
“谈生意？等着！”
那洪兴仔上下扫了他几眼，没好气地丢下话，转身进了公司。
没多久，他再次出来，朝奸人昌招手。
“谁是领头的？坤哥让你进去。”
奸人昌刚要带人上前，又被拦住。
“干嘛？坤哥只见带头的，其余人在外面等。”
和义安的小弟一脸不满，看向奸人昌。
奸人昌无奈，只好示意他们在外面等着，自己跟着洪兴仔穿过办公区，走进最里面的办公室。
室内，靓坤把腿搭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翻着模特杂志。听见手下带人进来，他也没放下杂志，只哑着嗓子说：
“听说你要跟我谈生意？讲吧。”
奸人昌定了定神，清了下喉咙：“坤哥，是这样的，我手里有个渡口，能走水货去圳港。听说你们公司有部方婷主演的电影要上，想看看能不能分一份片源给我，我弄些录像带到内陆卖，到时候四六分成。”
“片源？”
靓坤放下杂志，阴冷地盯着奸人昌。
“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开口要片源？！”
奸人昌没料到靓坤反应如此激烈，一时僵在原地。
靓坤脸色阴沉，继续说道：“我最近就收到风，说有人盯上我给方婷拍的新戏。还以为是条大鱼，结果是你这种小角色。”
奸人昌一愣。
靓坤早就知道了？
难道他被吉米耍了？
无论如何，得先稳住靓坤！
紧要关头，奸人昌不敢硬顶，反而陪笑道：
“坤哥，您这话我就不明白了。片源的事我其实无所谓，只是看有钱赚，才想来谈谈合作。”
“废话少说，你现在只要告诉我，你是哪家字头的，谁让你来的。”
面对靓坤步步紧逼，奸人昌赶紧撇清：
“坤哥，我真是为合作来的，没人指使，肯定是误会。”
“不肯讲？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喂！”
靓坤懒得啰嗦，一招呼，门外立刻进来几个洪兴仔，将奸人昌团团围住。
靓坤朝奸人昌扬了扬下巴：
“拖出去问，谁让他来的。不说就打到他开口。”
“是，坤哥。”
眼看洪兴仔围上来，奸人昌咬紧牙，心里暗骂：
这该死的靓坤，也太蛮横了，连解释都不听。
怎么办？真要供出吉米吗？
身为和义安的人，私下联系和联胜，这事要是让李文航知道，老大会怎么想？到时候他岂不是两边不是人？
绝不能松口，无论如何都不能说！
头马俊和烂口东就是前车之鉴，他绝不能像那两个蠢货一样。
挨揍可以，丢命不行！
奸人昌咬牙横了心，被几个洪兴的人架着胳膊拖出办公室。
……
元朗工业区里。
李文航在细威陪同下巡视了几家工厂，心中暗自盘算。
今天看的厂子大多生意兴旺，少数几家有意转让的大型工厂开价都在百万以上，他手头的资金根本不够。
看来直接接手工厂不现实，但开个小作坊倒是可行。
小作坊不适合做服装皮包，不如考虑办个小酒厂。毕竟和义安在元朗、大浦一带经营着不少酒吧和，与其从外进货，不如自产自销。
贴牌酒的利润一直不错，做好了将来还能扩大规模。
思路理顺后，李文航正准备继续找场地，细威却脸色难看地走过来。
“航哥，出事了。”
“什么事？”
“奸人昌被靓坤扣在他的影视公司，还放话让您亲自去领人。”
李文航心头一紧：奸人昌不好好待在天水围，怎么会落到靓坤手里？
想不明白，但他不敢耽搁，立刻下令：
“叫人传话给靓坤，就说我马上到。”
“明白。”
到达影视公司时，天色已近黄昏。
办公大厅里，奸人昌和两名手下浑身是伤，被一群洪兴仔按在墙角拳打脚踢。
靓坤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膝盖，死死盯着挨打的几人。
“住手！”
李文航进门见状，立即喝止。
洪兴仔们动作一滞，纷纷看向靓坤。
“看我做什么？我喊停了没？”
嘶哑的声音响起，洪兴仔们对视一眼，无视李文航，继续对奸人昌拳脚相加。
李文航皱紧眉头，转头望向靓坤。
靓坤也转过身，两人目光相碰。
“地方不大，自己找椅子坐。”
李文航强压怒火，细威搬来一把椅子，两人对面而坐。
李文航先开口：
“和义安最近没招惹洪兴吧，何至于闹这么大？”
“我火气当然大，大得很。”靓坤点燃一支烟，“我最近请明星拍了部电影，还没上映就有人打片源的主意。喂，你有没有拍过大片啊？”
李文航摇头。
“你不明白，我就给你解释清楚。片源要是流出去，满街都是盗版碟，上映时谁还进影院？我至少亏几百万……”
他抬手一指被打的奸人昌：
“你手下上午来找我谈合作，开口就要片源。我刚收到风，他就送上门。我让人教训他，不过分吧？”
“手下不懂规矩，你可以告诉我，我来管教。”
李文航淡淡回应，却引来靓坤冷声反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李文航耸耸肩，“我没来之前，你怎么说都行，但我既然来了，你还让人动手。大家都是当大哥的，连手下都护不住，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人已经打了，你想怎么样？”靓坤眯起眼，神色凶狠。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打回去。”
话音一落，细威心领神会，上前两步，飞起一脚踹翻一个洪兴仔。
其他洪兴仔见状，立刻调转矛头，挥拳冲向细威。
细威虽不以武艺见长，比不上癫仔龙、乌鸦这些成名红棍，但对付眼前这些人绰绰有余。
三拳两脚，之前围殴奸人昌的洪兴仔全被打翻在地。
靓坤身边的贴身手下想上前，却被他抬手拦住。
“姓李的，我没下死手，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你？”
李文航嗤笑着站起身，朝勉强爬起来的奸人昌等人喊了一声。
“还能不能走？能走就赶紧，别耽误人家拍电影。”
虽然浑身疼痛、脑袋发胀，奸人昌也不敢拖延，赶紧和手下相互搀扶，跟着细威挪到李文航身后。
“我还得回去管教手下，不耽误坤哥你了，告辞。”
看着李文航大摇大摆地要走，靓坤怒极反笑。
“的臭杂碎，整个字头连一千人都凑不齐，真以为顶了个龙头名号就能摆谱？小鬼航，别忘了，我也是龙头！今天你敢这么走出去，我马上让你横着出去！”
李文航停下脚步，回头瞥了靓坤一眼。
“龙头不光看谁人多，还得看谁坐得久。让我横着出去？我怎么觉得你会比我先走一步呢？呵，洪兴龙头，不如先问问洪兴十二个堂口，有几个肯听你的。”
从西环回元朗的路上。
李文航坐在副驾驶，默默抽烟，奸人昌和两个受伤的手下挤在后座，互相检查伤势。
“我没事。”
奸人昌摆摆手，苦笑。
“对不起，航哥，搞成这样，还麻烦您出面。”
李文航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看了奸人昌一眼。
这一眼让奸人昌如坠冰窟，好像所有心思都被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