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脑海后便悄然消散，只留下无声的威胁在隧道中回荡。眼前的景象更是超乎常理——混凝土与钢铁的结构被扭曲的光影取代，仿佛现实本身在这里被撕开了一道参差不齐的伤口，伤口内是光怪陆离、不断变幻的破碎空间。
“上面…整个站台…”李明脸色发白，抬头看了看头顶，仿佛能穿透层层岩土，看到那灯火通明、挤满归家乘客的站台。
“我们没有选择。”林默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不断旋转、吞噬光线的空间褶皱入口，“星璃，保持通讯，监测空间稳定性。曼歌，李明，小敏，跟紧我，进去之后，任何情况都不要分散！”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共鸣水晶的光芒在意识深处微微闪动，调和着守护之力与混沌印记，率先迈步，踏入了那片扭曲的光影之中。
一步踏入，天旋地转。
并非物理上的翻滚，而是感知上的彻底混乱。上下左右失去意义，光线从不可能的角度射来，耳边是无数种声音混杂的噪音——列车的轰鸣、人群的喧嚣、某种尖锐的高频震动、以及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呓语。脚下踩着的触感时而坚硬如铁轨，时而柔软如淤泥，时而又空无一物。
“稳住心神！”林默低喝，守护光罩全力撑开，将四人笼罩其中。光罩在这片混乱空间中剧烈波动，表面流光疯狂闪烁，抵抗着无处不在的空间撕扯力和规则侵蚀。
“我的念力…在这里完全失灵了！”李明尝试感知周围，却发现他的念力如同泥牛入海，根本无法在这片破碎的规则中有效延伸和凝聚。
“物理规则也是混乱的！”沈曼歌尝试向前挥出一拳，拳头轨迹却诡异地发生了弯曲，打向了侧上方。“见鬼！”
小敏紧紧抱着情核，情感领域在这里变得极其微弱且不稳定，只能勉强维持着身边极小范围的安宁，驱散一些令人心烦意乱的杂音。
他们仿佛被困在一个由无数面破碎镜子组成的万花筒内部，每一个碎片都映照出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甚至不同可能性的片段：一节空无一人的地铁车厢悬浮在左侧，右侧却是莲花路站台的景象，只是站台上的人影都如同定格的黑白照片；头顶上方倒悬着一片熟悉的城市夜空，下方却是翻滚着暗红色能量的虚无。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李明扶着仿佛在跳动的“墙壁”，一阵头晕目眩。
“一个稳定的…或者说被强行稳定的空间褶皱。”星璃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信号受到严重干扰，“根据…数据分析…这里叠加了至少…三层以上的现实碎片…核心能量源在…你们十点钟方向…约三百米处…小心…空间结构极其脆弱…”
十点钟方向。林默凝神望去，在那片不断变幻的光影碎片深处，似乎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区域，散发着微弱的、如同呼吸般脉动的光芒。
“朝那个方向移动，注意脚下和周围的空间裂痕！”林默指挥道，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团队在破碎的“地面”上移动。每一步都如同踩在雷区，随时可能触发不可预知的空间变化。
突然，前方一块巨大的、映照出某座图书馆内部景象的空间碎片猛地翻转，如同铡刀般向他们切来！碎片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黑色电芒，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切断！
“躲开！”林默全力推动守护光罩向侧面偏移，同时混沌印记的力量自发涌动，一股带着“否定”与“混乱”意味的无形波动撞向那空间碎片！
嗡！
碎片切割的轨迹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偏转，擦着守护光罩的边缘掠过，将后方一块映照着沙漠景象的碎片整齐地切成了两半！
众人惊出一身冷汗。
“刚才…那是…”沈曼歌看向林默，眼中带着惊疑。那不是守护之力的效果。
“是‘混沌印记’…”林默自己也有些意外，他感觉到刚才那一刻，印记对那片空间碎片的“规则”产生了某种干扰，“它似乎能…在一定程度上扰乱这里不稳定的空间结构。”
这是一个危险的发现，但也可能是一个突破口。
他们继续艰难前行，不断应对着随时出现的空间翻转、碎片切割、以及偶尔从碎片中冲出的、由纯粹能量或扭曲记忆构成的幻影攻击。有惊无险地解决了几个能量幻影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那片相对稳定的区域。
这里像是一个圆形的平台，悬浮在破碎空间的中央。平台由某种非金非玉的黑色材料构成，表面刻满了无法理解的复杂纹路，纹路中流淌着微弱的能量光晕。平台的中央，悬浮着一团不断变化形态的暗影，那如同呼吸般脉动的光芒正是从这团暗影中散发出来的。
而当他们看清那暗影前方站立的身影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个穿着考究、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虚影，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把玩着一枚不断在指间跳跃、变换着色彩的古董怀表。他的形象有些模糊，仿佛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但脸上那抹混合着贪婪、审视与一丝玩味的笑容却清晰可见。
“收藏家？！”李明失声叫道。这家伙不是应该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林默和“伪神”联手重创，甚至可能湮灭了吗？
“不，不是本体。”星璃的声音带着震惊，“这只是一段…高度凝聚的信息残影，或者说，是他预先留在这里的一个‘回响’。”
“收藏家”的残影抬起头，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林默一行人，最终落在林默身上。
“比预计的来得要快一些，看来‘园丁’先生的成长速度，确实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期。”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欢迎来到我的‘陈列室’——虽然暂时只是一片废墟，但曾经这里收藏着不少有趣的‘片段’。”
他指了指周围破碎的空间：“可惜，被一些不懂欣赏的‘疯狗’和更粗鲁的存在给破坏了。不过没关系，真正的珍品，我总是习惯分开存放。”
“你引我们来这里，想做什么？”林默沉声问道，体内力量暗暗凝聚。面对这个曾经差点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敌人，即使只是一道残影，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引你们？不，不，不。”“收藏家”残影摇了摇头，脸上笑容不变，“我只是一个…看客，一个负责传递信息的信使。真正希望你们来到这里的，是‘织网者’大人。”
织网者！
众人心神剧震！
“当然，我本人也对你们，尤其是你，林默先生，充满‘兴趣’。”“收藏家”残影的目光变得炽热，“你那独特的、能够融合甚至驾驭矛盾规则的‘本质’，是我漫长收藏生涯中从未见过的瑰宝。若非…时机未到，我真想将你也纳入我的珍藏。”
他的话语让人不寒而栗。
“少废话！你到底想说什么？”沈曼歌不耐烦地喝道，短刃指向残影。
“收藏家”残影也不生气，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他身后那团不断变化的暗影骤然稳定下来，化作一面光滑的镜面。镜面中，开始快速闪过一系列模糊却令人心悸的画面——
无数暗红色的“疯狗”如同潮水般从各个城市的阴影中涌出…
天空被撕裂开巨大的暗红裂缝，如同伤疤…
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在裂缝后蠕动…
城市陷入火海与混乱，普通人在哀嚎…
以及…一片深邃的、仿佛包容一切的黑暗，黑暗中，有点点星光般的“钥匙”在沉浮…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枚造型古朴、闪烁着柔和白光的“钥匙”虚影上。
“看到了吗？”“收藏家”残影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饕餮’（伪神）的苏醒不可避免，它的‘疯狗’只是先遣军。真正的盛宴即将开始，这个世界，这个‘试验田’，即将迎来最大规模的‘数据采集’。”
“而你们，被‘播种者’选中，又被‘织网者’关注的‘园丁’与‘花卉’…”“收藏家”残影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林默，“你们是变量，是意外，也是…可能的关键。‘织网者’大人希望你们能在这场盛宴中…活得更久一点，提供更多有趣的‘数据’。”
他指了指镜面中那枚“钥匙”虚影：“这是‘织网者’大人给予的‘提示’，也是你们可能活下去的一线生机。找到真正的‘边界之钥’，或许，你们能在这场清洗中，为你们自己，以及你们在意的那一小片‘苗圃’，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
“当然，”“收藏家”残影的笑容变得诡异，“‘钥匙’不止一把，想要它的‘人’…也不止你们。祝你们…狩猎愉快。”
话音落下，“收藏家”的残影如同烟雾般开始消散，他手中的怀表啪嗒一声掉落在黑色平台上，化作点点流光消失。与此同时，整个破碎空间开始剧烈震动，周围的景象如同褪色的油画般开始模糊、崩溃！
“空间褶皱要塌陷了！快离开这里！”星璃急促的警告声在耳机中响起！
“走！”林默毫不犹豫，守护光罩全力收缩，裹住众人，朝着来时的方向——那片同样开始变得不稳定的入口冲去！
在他们身后，破碎的舞台分崩离析，连同那面映照着“钥匙”虚影的镜面，一同湮灭于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