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跪在地上,额头冷汗涔涔,连着说了三遍“喜脉”。
叶听白站在那里,嘴角要咧到耳后根了。
那双惯常阴鸷的眸子,此刻眉开眼笑的盯住荷娘平坦的小腹上。
他实在太开心了!
忍不住上前,打横抱起林小荷!
刚转了一圈,却被女人嗔怪的垂着胸口。
“小心孩子!”
他终于,有了一个让她永世无法挣脱的枷锁。
荷娘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那里还什么都感觉不到,可她的人生,从此便不同了。
她从小就渴望温暖,渴望家人的爱。
可是这个孩子来的太过特殊。
是由七天七夜无休止的...
总之,没想到真的怀上了,竟然真的如他所愿。
这个男人,也太...强壮了!
可就在窒息的瞬间,一个念头却顽强地冒了出来。
为了这个孩子,她要活下去。
不只是活着,还要好好地活。
她抬起头,迎上叶听白的目光,第一次没有躲闪。
从那天起,整个景诚侯府的风向都变了。
侯爷下了死命令,荷娘院子里的地,嫌石头硌脚,连夜铺上了厚厚的波斯地毯。
厨房里,人参、燕窝、灵芝,流水似的送进来。
叶听白亲自盯着下人熬补汤,熬得浓了不行,淡了也不行。
甚至有时候自己亲手为她做羹汤。
为了一碗汤,他能把整个后厨的人骂得狗血淋头。
可在得到她的赞誉后,又立刻变脸,重重赏赐了所有厨娘。
他不再夜夜折磨她,只是每晚将她紧紧圈在怀里。
一只手霸道地覆在她的小腹上,仿佛在提前感受他们的孩子。
她表面温顺,不再提逃跑,甚至会对他露出浅浅的笑。
叶听白很受用。
他以为他彻底驯服了她,却不知,这温顺的表象下,是更深的盘算。
这个孩子,是她的软肋,也是她的铠甲。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荣安堂。
叶老太太在佛堂里摔了一串佛珠,可再出来时,脸上却挂着和蔼的笑。
她亲自端着一碗黑乎乎的安胎药来到荷娘的院子。
“好孩子,趁热喝了,这是祖母特意为你求来的方子,保你生个大胖小子。”
丫鬟们都低着头,不敢作声。
荷娘看着那碗药,心头发冷。
她正要开口,叶听白却从外面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看都没看老太太一眼,径直从她手里夺过药碗,“砰”地一声,狠狠砸在地上。
“不劳祖母费心。”
他冰冷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割裂了老太太脸上伪装的慈爱。
“你!”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
“从今往后,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谁敢动她一根头发,就是跟我作对。”
叶听白将荷娘拉到身后,目光扫过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那眼神,是彻骨的警告。
整个侯府,再无人敢对荷娘有半分不敬。
她可以在内院自由走动,叶听白甚至将库房的钥匙给了她一半。
景诚侯府半副身家,可比得上皇宫内库的财产,他让她随意取用。
荷娘只盼着孩子出生后,能寻到一线生机。
这日,她在院子里待得闷了,看着墙外那一片花园的春色,忽然开口。
“我想……去花园走走。”
叶听白正在看书,闻言抬起头,眉头微蹙。
荷娘抚着小腹,轻声说:“府医说,多走动,对孩子好。”
“孩子”两个字,是最好的令牌。
叶听白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
她走在开满芍药的花径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带着花香的自由空气,让她几乎落下泪来。
就在她抬头的瞬间,脚步却顿住了。
不远处的拱桥上,站着一个身穿月白长衫的男子,温润如玉,气质斐然。
就在她失神时,身后传来一个温润清朗的声音。
“林姑娘。”
荷娘脚步一顿,回过头。
那人也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艳,随即化为探究。
是他。
当日在山中有一面之缘的,陆羽。
他已不是当初那个赶考的书生,一身官服衬得他愈发挺拔清隽。
他已通过科举,如今是圣上亲点的礼部侍郎。
陆羽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他今日是奉命来与景诚侯商议秋狝仪典。
却被管家引错了路,误入了这片后院。
眼前的女子,褪去了当日的狼狈与惊惶,换上了一身素雅的华服,
眉眼间虽有挥之不去的郁色,却更添了几分惹人怜惜的韵致。
“我们是否……”陆羽走近两步,看清了她的脸,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曾在山中见过?”
他记得她,那个不会说话,却有一双会说话眼睛的姑娘。
荷娘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衣角,轻轻点了点头。
陆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善意与尊重。
这让她紧绷了数月的神经,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姑娘的嗓子……可好了?”
陆羽眼里的那份真诚的关切,是她在这座吃人的侯府里,从未得到过的。
那是一种,将她当做一个平等的人来看待的尊重。
她忍不住,回了一个极淡、却发自内心的微笑。
“陆大人好记性。”
声音轻柔,像羽毛拂过心尖。
陆羽彻底确认了,就是她。
他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有惊讶,有惋惜,更多的,是好奇。
“姑娘气色瞧着不错。”陆羽没有追问她为何这般装扮。
只是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芍药花丛,闲聊般说道,“这几日天气回暖,花开得正好。”
两人隔着三步的距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说的无非是天气,是花草。
可对荷娘来说,这短暂的片刻,竟是她入府以来,最轻松的一刻。
……
湖对岸的凉亭里。
叶听白端着茶盏,心情极好。
他远远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在花园里漫步,看着她抚摸自己的小腹,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他的女人,怀着他的孩子,走在他的府里。
一切都如他所愿,完美得不像话。
一旁的心腹林风正在汇报军务,说着说着,就感觉周遭的空气好像冷了下来。
他偷偷抬眼,只见自家侯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春风和煦,变成了冰封雪暴。
叶听白死死盯着湖对岸。
那个男人是谁?
他怎么敢跟他的荷娘说话?
而她……她竟然对那个男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