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产名……”
李轩尘的合成音里，每一个字节都像淬了冰。
“……‘第一因’。”
苏沐雨猛地转身，左臂的赤红图腾爆出危险的闪光，她死死盯住李轩尘的电子眼。
“你说什么？！”
正用力摇晃着林川的雷烈动作一僵，满脸的焦急凝固成全然的困惑。
“第一……什么鬼东西？”
“资产名：‘第一因’。唯一持有者：林川。”
李轩尘的报告还在继续，冰冷得不带一丝冗余。
“权限等级：无法读取。”
“资产性质：……根源。”
苏沐雨脑中的数据流瞬间紊乱。
根源！
不是未知，是根源！
她的数据库，包括刚刚从“仲裁官”那里继承的权限，其逻辑尽头就是“零号收容协议”。
而这个“第一因”，它的权限，不在协议之内，它在协议之上。
它是书写协议的那支笔！
轰隆——
头顶的法庭穹顶，一大块承载着旧规则的碎片轰然剥落，在不远处砸出一片混乱的数据瀑布。
“我们必须带他离开这里！”雷烈嘶吼道，这个鬼地方正在彻底解体。
他不再犹豫，沉腰立马，双臂肌肉坟起，准备用最蛮横的力量将林川直接扛走。
“管他什么鸡掰原因，先出去再说！”
他的手刚碰到林川的肩膀。
雷烈的脸色骤变。
那不是血肉之躯的触感。
那像……触碰到了一座与整个空间，不，与整个世界规则焊死在一起的山。
“嗯？！”
雷烈不信邪，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全身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
然而，林川纹丝不动。
“操！他怎么回事？！”
雷烈满脸涨红，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让他几欲发狂。
“别白费力气了。”
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叶小叶缓缓走来，眼神里没有焦急，只有一种洞穿表象的通透。
“他不在‘这里’了。”
“胡说什么？！”雷烈怒吼，“他妈的他人不就在这儿吗！”
“我是说……”
叶小叶伸出手指，悬停在林川身前的空气中，感受着那无形的、正在重塑一切的律动。
“他的一部分，现在和这个世界一样大了。”
苏沐雨心头剧震。
她一个箭步上前，左臂的赤红图腾光芒催发到极致。
“让开！”
她绕过雷烈，将手掌直接按向林川的额头。
她要用自己新获得的核心权限，强行入侵林川的意识之海！
“我不管他变成了什么，只要‘林川’这个意识还在，我就一定能把他拖回来！”
赤红色的数据洪流，化作最锋利的尖针，刺向林川的皮肤。
就在接触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反弹了回来。
那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
那是一种绝对的“事实宣告”。
是底层代码在对一个无效指令的回应：此路不通。
苏沐雨闷哼一声，被震得连退两步，左臂的图腾光芒黯淡下去，第一次显露出一种技术性的挫败。
“不行……他的存在状态被‘根源’锁死了，任何外部链接都被判定为……非法操作。”
“那怎么办？！”雷烈彻底没了主意，“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等死吧！”
“他不会死。”李轩尘冷静地分析道，“你看，空间崩塌的能量正在主动绕开他。更准确地说，他现在是这个副本世界唯一的‘稳定锚’，整个规则重组，都在以他为中心进行。”
就在这时。
一直紧闭双眼的林川，手动了一下。
食指，轻轻地，弯曲。
“动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然后，他们看到，林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不是一双属于人类的眼睛。
没有瞳孔，没有焦距，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林川”的光泽。
那是一双纯粹的、虚无的眼睛。
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能吞噬一切，却又空无一物。
林川的头颅，以一种非人的、绝对精准的角度，慢慢转向李轩尘。
他开口了。
嘴唇在动，发出的声音却像是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个正在崩塌的规则碎片里同时响起。
那是一个混合了亿万声音的、绝对中性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复合音。
“资产……登记……”
三个字，让在场的所有人心脏骤停。
“林川？”苏沐雨试探着喊道。
那双虚无的眼睛，缓缓转向她。
“负债……清零。”
“所有权……转移。”
“他在说什么鬼话？”雷烈握紧战棍，全身戒备。
“他在……交割。”苏-沐雨的嘴唇发白，她瞬间明白了。
林川不是在对他们说话。
他，或者说“它”，是在向整个世界，陈述一桩刚刚完成的终极交易！
而林川本人，似乎成了这桩交易的……一部分！
“新账本……”
那个占据着林川身体的存在，慢慢抬起了那只曾经烙印着天平的左手。
光洁如初。
“……开启。”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世界猛地一滞！
所有崩塌都在这一刻凝固。
紧接着，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金色光芒，从林川的身体里扩散开来。
光芒所过之处，废墟消融，罪孽褪色。
灰败的哥特式都市，沐浴在了真正的、带着温度的阳光之下。
【‘罪孽都市’规则重组完成。】
【新系统‘功勋与赎罪’已上线。】
【正在基于新规则，对所有幸存玩家进行最终结算……】
宏大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冰冷，带着新生般的秩序。
结算的光芒落在雷烈、苏沐雨、叶小叶和李轩尘身上，终端上疯狂刷新着前所未有的丰厚奖励。
但没有一个人去看。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林川，心脏沉入谷底。
他赢了，他为这个世界带来新生。
但他自己，却被永远困在了那个冰冷的“新账本”里。
“喂，林川，完事了，该他妈醒醒了！”雷烈大着胆子又吼了一声。
林川那双虚无的眼睛没有任何变化，像一尊宣告新世界诞生的神像，完美，且死寂。
“他的意识，可能被‘第一因’的绝对逻辑给……覆盖了。”苏沐雨做出了最绝望的推测，“就像一台个人电脑，被强行安装了一个超出它全部算力的创世系统，唯一的结局就是……死机。”
“放屁！”雷烈直接骂了出来，“他不是电脑！他是人！”
“他现在是‘第一因’的唯一持有者。”李轩尘的电子眼红光闪烁，“从系统层面分析，‘林川’这个个人数据签名，已经成为了‘第一因’这项至高资产的……一个附属标签。”
附属标签。
这个词，像一根淬毒的针，狠狠刺入苏沐雨的心脏。
就在所有人陷入绝望之际。
叶小叶再次上前。
她绕过所有人，直接走到林川面前，抬头看着那双虚无的眼睛。
她不是在对林川说话。
她是在对那个占据了林川身体的、至高无上的“它”说话。
“你拿走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她轻声说。
“现在，是不是该还给他了？”
下一秒。
林川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那双虚无的眼睛里，仿佛有两个黑洞在疯狂旋转，搅动着整个空间的稳定！
他抬起的左手掌心，光洁的皮肤下，一个由无数金色丝线构成的、复杂到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全新印记，若隐若现。
那不是天平。
那是一个仿佛包含着宇宙万物所有逻辑与初始的……源点。
“不……”
那个宏大的、重叠的复合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该存在的波动。
一丝……属于林川自己的，挣扎的痕迹。
那是他的“自我”，正在那片绝对理性的创世蓝图中，掀起一场疯狂的叛乱！
“这笔账……”
一个沙哑的、疲惫的、却无比熟悉的声音，艰难地从那亿万重叠的音浪中挤了出来。
“……记在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