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十几个人出了生活区,除了我身上有点干净外,他们都是一身的油漆装,算了,还是叫乞丐装吧,这他妈的跟乞丐没啥分别。
一路上,穿着光鲜亮丽的行人打着雨伞行色匆匆,偶尔会鄙夷的看我们几眼,我感到有些脸红脖子粗,他们倒好似习惯了,杨帆与王勇更是大声谈论着女性行人的屁股,那声音之大,好似生怕对方听不见似得,我内心再次受到摧残,说实话,不是我装清高,是我那时候实在听不得这种下流话。
谁知表哥插了一句:“还是莉莉的屁股大。”
杨帆当时就不乐意了:“没艳红的胸大。”
表哥见我在场,也不好意思说下去了,他俩是发小,怎么开玩笑都行,可当着亲戚的面说这些,确实有些放不开,我这时才发觉,我这老表肯定能说出更下流的话来。
王勇与杨帆又开始调侃行人了。
终于来到了一个早餐店,早餐无非是油条、豆浆、豆腐脑。他们轻车熟路的给店老板报饭,然后一人用盘子夹了几根油条拿去吃了,表哥对我说:“你也弄两根吃吧。”
我以为这早点也是自己掏钱,没敢多吃,就吃了两根油条,其实我还能吃两根,但我怕钱不够。
最后老表见都吃完了,就去结账了,我这才发现,建筑队是管吃的。
我后悔没多吃几根油条,这可恶的老表也不问问我吃饱了没,算了,等中午饭吧。
一行人回到生活区,王勇他们又去打麻将了,那个哑巴倒是跟我说话,可我听不懂他在说个什么,只见他手一直比划,我就猜啊,后来我也学会了比划,因为他好像懂点唇语似的,但必须比划着说。
后来我俩“谈话”,越来越熟练了。
我见他用手比划了一个大正方形,然后往上交叉着揪了一下。
我也比划着问:“电视?”
“啊!啊!”他连忙点头。
我用两根手指指了一下自己的双眼,然后勾了一下:“哪有?”
他用手做了个“来”的手势,示意我跟着去。
我猜他是想带我去找电视看,好在我也无聊,就起身跟了上去。
我们在楼道里的尽头,走到那边的尽头的一个屋子,哑巴指了指那个关着的屋门。
我心想,可能电视就在这个屋里,但这不属于我们的宿舍,我连忙摇手拉着他回去了。
他显得很失落,或许队儿上的人嫌跟他说话费劲儿,所以都不理他,有句话叫“聋子爱搭岔,哑巴爱说话!”看来是一点也不假,这家伙见我跟他用手势比划着交流,好像找到了知音一样,拼命拉着我比划手势,中间拉子来到屋里拿盆喝水,见我俩聊的不亦乐乎,偷偷笑了笑走了。
哑巴拉着我出了生活区,掏钱给我买了一瓶黑加仑汽水,一块钱一瓶。
就这样,我俩成了朋友。
有时候我成了他的翻译官,我也不知道为啥他做的手势,我都能看明白,有时这家伙嘴里还蹦出两个漏风的字“沾沾”。
我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转转圈,表示听不懂,他就继续拼命地说,然后我就试着猜“沾沾?”他摇摇头。我又猜“谈谈?”他又摇头,然后我忽然心里一动,这会不会是个人名,他又说了一次,我试着猜了一下“丹丹?”
他表情立刻就兴奋了,拼命的点着头,或许从我的口型上看出来了一样。
然后我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两个“丹丹”,他高兴的跳了起来。
我心想,这家伙到底识不识字,我也被搞蒙了。
后来听他大哥说,他不识字,只是那个叫丹丹的女孩是跟他一个哑语学校的,他俩是同桌,说他喜欢丹丹。我心里有点想笑,俩哑巴以后该咋生活,吵起架来,都“啊,啊。啊?‘’
而且我发现这王三具肯定没好好学手语,专业的手语没见他用过,描述物体的手势到有模有样。
我们回了生活区的宿舍,哑巴很开心,似乎找到地方可倾诉他心中的爱情一般。
雨也渐渐停了。
刚进到宿舍,见表哥一脸不情愿的在收拾东西。
天也放晴了,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要去干活了吗?可是看到拉子顶替了表哥的位置搓麻将,我的心又放下了。
然后我又看到了一个戴红色安全帽的中年人也站在那里看打麻将,他看着表哥说:“小王不在,你们就都不干了是吧?”
表哥语气有些软说:“今天不是下雨来着嘛。”
看来表哥挺怕这个人。
王勇也替表哥说话:“老邵,你别急嘛,外延活,就怕下雨,如果不下雨,谁不想挣点钱给老婆花?在这儿干坐着,还不如回老家搂着老婆舒服。”
戴红安全帽的中年人叫邵东阳,是个安徽人,他的职位有点杂,我也没问过,反正我们有啥事都找他,好像工地上的安全问题也归他管,并且兼管总库房里的材料,大家都喊他老邵。
老邵对着表哥催促道:“赶紧的吧,就修个活,几分钟就修完了。”
表哥沮丧的脸说:“麻烦啊,钢管架子都拆了,连个踩的地方都没有。”
老邵说:“再找个人跟你去。帮你递东西。”
王勇看到我和哑巴回来了,就说道:“你让你弟跟着去,给你拽着安全带,你给他记三分工不就得了?”
表哥看了我一眼,点了下头:“小二,你跟我去吧。”
我有点紧张:“去干嘛?”
表哥说:“你跟着走就是了。”
我点了下头:“好吧。”
表哥在那工具堆里找了个干净的涂料滚子,又找了把毛刷,随后就招呼我走。
老邵连忙喊道:“到那就说我让去的,别吓到人家。”
表哥说:“知道了。”
随后,我俩就这样先跑到工地的仓库里,用桶接了些白色涂料。
我俩就用一根棍子抬着桶走,一边走,我一边问:“哥,咱这是去哪啊?”
表哥指着前方的成品房,说道:“去那里的住户家修修涂料活,有的地方没刷到涂料,房主就打电话投诉。”说完,又骂了句队儿上的工人:“他妈的胡闹都不会胡闹,明面上都敢胡闹。”
我尴尬的笑了声,反正跟我没关系,我刚来,连活都没干呢。
表哥说:“外延活,你别看危险,能胡闹就胡闹,但有些地方是不能胡闹的。”
确实,外延与内延活不一样,内延活不危险,但监理员是会进去查验的,他们为了在领导面前作秀,往往会吹毛求疵,就算没毛病,也得给你挑出点毛病,属于鸡蛋里挑骨头,又因为上面的款子下不来,所以就为了稳住这些包工头,拼命的挑毛病,让他们过不了验收,所以内延活必须是个精细活。
更有的工地,每栋楼,都有一户样板房,这个样板房很是精细,每一户都要达到这个标准,达不到就是不合格。
看我们队儿上的那群人吧,没有一个像心细的人,全都是爱胡闹的家伙。
用表哥的话说,这群家伙越来越爱胡闹了,关键还他妈胡闹不到点儿上,最烦的就是这种修活,钢管架子没拆的时候看不出毛病,这架子一拆,毛病全出来了。
我俩抬着桶来到这个小区,一半的房子都已经有了住户,剩下的还没卖出去,或者是还没人搬过来,不过小区里干干净净,到处都是绿化草坪,显得与刚才的工地天差之别。
表哥在前面走,我也不怕能不能踩脏人家的地面。
我们来到一栋楼前,这是小区的6号楼,然后进了二单元,上了电梯,去了十二楼,我还是第一次坐电梯,电梯上升的一瞬间,我身子晃了一下,心也跟着颤了一下,我还真有一种土包子进城的感觉。
电梯门开了,我们抬着桶出来了,来到1202门前,表哥摁了一下电铃。
门开了,一阵香气扑鼻,我看呆了。
开门的是位少妇,穿着清凉,一双白玉似的光滑玉腿晃的我眼晕。
这女的真漂亮,甚至是妖媚,勾人心魄,我感到心儿扑通扑通乱跳的厉害。
表哥连忙用普通话说:“老邵让我们来的。”
那少妇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就把我们让了进来。
表哥问:“用换鞋吗?”
少妇说:“不用,地上铺着纸箱,你们踩着箱子进。”
表哥的脚丫子是很臭的,估计一脱鞋,我都得跑,更别提这个像画上的女人了,不拿拖把把我们甩出去才怪,还好铺了纸箱。
我们俩一进屋,更觉芳香怡人,一时之间有些迷瞪,屋内好凉快,这是空调的功劳,在农村家家户户还在用电扇,第一次知道空调的功效如此强大。
表哥偷扫了那少妇白皙的双腿几眼,过足了眼瘾。
那少妇似有察觉,面带愠怒,可越这样,她的脸越有味道。
少妇冷哼一声:“别弄脏我的屋子。”
说完,少妇转身走了。
表哥又扫了一眼少妇的臀部,小声道:“这趟跑值了。”
听到这话,我深感无语。
真是什么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才”,想当初这家伙在我们镇中学,可是校草般的人物,光我知道,这家伙在中学从来没有闲着,接连谈了不下四次恋爱,那几个女孩都长的很漂亮,最后谈的这个成了他媳妇。
我以为像他这么优秀的人,比谁都清高,没想到岁月将其蜕变成这么猥琐加低级,真是难以想象。
我们来到阳台,表哥开始干活了,他将安全带上的腰带扣好,那一米五的绳子拴着腰带,他把那绳子卡扣递给我:“一会儿你给我拽着,千万别松手,我的命就交你手里了。”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后来见他很麻利的翻过阳台上的栏杆,双脚踩在外面的阳台沿面上,由于栏杆在沿面上占据了一半,他的双脚只有脚尖有着落点,下面可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如果掉下去,后果很可能就是用桶装了,我现在才知道他刚才的话有多严肃。
我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攥紧手中的绳子,身子向后侧着,生怕他掉下去。
表哥慢慢蹲下身子,左手抓着护栏防止掉下去,手隔着护栏用毛刷蘸着白涂料,随后手伸到阳台下方去刷还露着腻子底的位置,那个位置很是费劲,在护栏里面够不到,只能在护栏外面。
好在有惊无险的刷完了,表哥重新跳回阳台内时,双腿都在打着哆嗦,虽然我牢牢的抓着安全带绳子,但他心里还是很恐惧的。
“妈的,回去看我怎么骂他们。”
表哥一边解安全带,一边骂骂咧咧,显然是吓得不轻。
那少妇好似听到说话声了,拉开卧室门走了出来,这次她换了一身衣服,下身穿着一件紧身七分牛仔裤,可这样更加惹火了,那臀部更加圆润凸翘,她是一点没感觉这样的穿着更加让人想要犯罪。
少妇问:“弄好了?”
表哥点头,少妇来到阳台,扶着栏杆去看,满意的点了下头:“好了,你们走吧。”
我们连忙抬着剩余的涂料飞也似的逃走了。
出了小区。
表哥这才不屑地说:“一个二奶骄傲个茄子。”
我好奇地问:“你咋知道人家是二奶?”
表哥说:“这么年轻可买不起北京的楼房。除了有人包养,没其他的可能。”
我说:“那要是人家父母给买的呢?”
表哥不满的说:“反正她有当二奶的潜质。”
我摇摇头说:“你不能看着人家漂亮,就这么说,你很有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感觉。”
表哥不悦了:“小毛孩懂个屁。回去买个本子记上今天两分工。”
“哦。”我心里一阵失落,还以为真像王勇说的给我记三分工,不过想想也释然了,我本身就没做多少活。
不过,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工分。
这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付出劳动,就会有收获。
我们将剩余的涂料又送回了仓库,然后回了生活区。
令人意外的是,那个老邵还没走,并且坐下替拉子打起了麻将。
表哥将安全带放在了那堆工具上,然后说:“我去买饭了。”
话还未说完,又下雨了。
这北京的天气就是奇怪,说变天就变天。
王勇大笑道:“哈哈,又下了。”他似乎太得意忘形了,忘记了老邵还在他面前坐着打麻将。
老邵瞪了他一眼:“刚才还说不上班不如回家抱媳妇。”
王勇尴尬的说:“这是老天爷不给饭吃啊。没办法啊,没办法。”
“奶罩!”老邵狠狠地拍出一张二筒。
王勇高兴的喊道:“奶罩,我杠!”
老邵不满的说:“你个鸭子毛,手里捏着三张奶罩。”
王勇嘿嘿笑着,掏出一张三条拍桌上:“你给我张奶罩,我给你一张裤衩!”
老邵嘟囔一声:“我又没那三张裤衩。”
“胡了!单调裤衩!”杨帆一把推倒牌,果然是胡三条:“来来来,给钱,给钱。”
“他妈的,不是杠奶罩,就是胡裤衩!”老邵扔完钱,来劲儿了:“今儿我不走了,继续!”
看这情况,就算不下雨,下午也不用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