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撞见胖婶端着空药碗走出来。
她立马扑上去，搂住胖婶的腿，仰起圆嘟嘟的小脸，奶声奶气地说：“婶婶别哭！叔叔一定会好起来的！也会当升职的！”
她不会胖婶被赶回去的！
胖婶一听，苦笑了一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弯下腰，把杉杉抱了起来，低声说：“傻孩子，大人的事你不懂啊……”
杉杉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小脸微微仰起。
“杉杉真的看见啦！叔叔的身上有光！虽然有点暗，但那光在慢慢变强呢！会越来越亮的！那是神仙赐的福气，会保佑叔叔长命百岁，以后……婶婶还会生好多小宝宝呢！一个两个三个……数都数不过来！”
胖婶：“！！！”
她下意识地捂住嘴，手指都在颤抖。
“这、这孩子怎么说得这么直白啊？”
屋里头的杨大鹏：“噗，咳咳咳……”
他正端着粗瓷碗喝水，一听这话猛地喷了出来，浑浊的水洒了前襟一片。
“哎哟……这丫头，这也敢说出口？”
胖婶脸唰地红了。
可看着杉杉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
她嘴角忍不住一抽，最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好好，借咱杉杉这句好话。”
胖婶擦了擦眼角不知何时沁出的泪花。
她一把把杉杉抱进怀里，紧紧搂着那小小的身子。
“往后啊，你就踏踏实实住下。不许再提走字，听见没？咱们这个家，缺什么也不能缺你。”
就当是……
多花点口粮，换盼头吧。
夜里，杉杉睡得四脚朝天，小肚子鼓鼓的像个米团子，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梦话。
梦里，她忽然闻到一股特别清新的香味。
那味道像是……
龙族拿来补身子的那种野草？
那时候长老们说，吃了能滋养血脉，增强灵力。
她顺着味儿扒开层层云雾和泥土，梦境中的土地松软潮湿。
她用力拨开覆在上面的枯叶与碎石，终于看到几株细叶子的草。
“唔……龙须草……”
杉杉吧唧吧唧嘴，梦见自己摘下一小撮放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她满足地翻了个身，口水蹭湿了枕头。
第二天一大早。
天刚蒙蒙亮，杉杉就吧嗒吧嗒喝完了胖婶熬的米糊。
她捧着碗吃得飞快，腮帮子一鼓一鼓，最后一滴都不剩。
放下碗后，她也不打招呼，蹬蹬蹬就往外跑。
胖婶喂完了鸡回来，一手提着空食盆，一手抹着额头的汗。
进屋一看，原本该在炕上打滚的小身影不见了。
她心头猛地一跳，四下张望，喊了几声“杉杉？杉杉？”
没人应答。
“看见杉杉没有？那娃去哪儿了？”
杨大鹏刚挑完两桶水进门，扁担还搭在肩上。
闻言停下脚步，眉头拧成了疙瘩，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没看见……是不是……孩子待不惯，嫌咱家穷，怕吃苦，自己走了？”
他知道自家啥样。
屋子漏雨，饭桌常年见不到油星子，冬天天寒地冻，连条像样的棉被都没有。
哪个孩子愿意待在这样一个没指望的家里……
胖婶咬紧牙关，撑着劲儿说：“不可能！那孩子多懂事啊，昨儿还给我捶背呢！肯定是跑哪儿玩去了，我这就去找！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外面瞎溜达！”
街坊们一听她在找昨天那个小姑娘，也都纷纷从屋里探出身来。
“是不是往西头去了？”
“我刚才看见个穿红肚兜的小孩往河滩那边跑了！”
“别急，咱们一块儿寻！”
正巧曹大强从旁边经过，背着药锄，裤腿卷到膝盖，看样子是刚从山上采药回来。
他眼神精明得很，脚步顿了一下，正想低头避开。
胖婶一眼瞅见他，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
她死死盯着他的药篓子，喉咙一紧，突然想起昨晚杉杉说的那句梦话。
“龙须草”。
而此刻，那破旧的竹编药篓边角处，赫然露出几缕细长的青叶尖……
“曹大强！你在这儿干嘛？不会是你将她带走了吧？”
曹大强听了反倒笑了。
他慢悠悠地掏出烟盒，抖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又划了根火柴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那小野丫头跑啦？我就知道，喂不饱的狼崽子，八成是偷了啥值钱东西溜了！这年头，穷人家的孩子手脚都不干净。”
“哼，赔钱货死在外头喂狗都算积德，省得浪费米饭！”
他说完冷笑一声，把烟头往地上一踩，碾了几下。
这话一出口，胖婶浑身一抖，心都凉了半截。
“曹大强！你良心被狗吃了？那是你亲闺女啊！你怎么说得出口？就不怕遭报应吗！”
话还没骂完，远处突然传来一个清脆奶气的声音。
“婶婶！杉杉回来啦！”
大家一齐回头，目光齐刷刷投向村口的小路。
只见一个孩子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她脸上黑一块灰一块，鼻尖沾着草屑，手也脏兮兮的，指甲缝里全是泥巴。
可她怀里抱着几株带土的草，叶子细细长长，绿油油的。
胖婶一看，眼泪唰就下来了。
她顾不得旁人，猛地冲上去一把将杉杉搂进怀里。
“我的小祖宗！你去哪儿了？吓死婶婶了啊……”
杉杉被抱得喘不过气，小脸憋得通红，却还不忘举起手中的草，眼睛亮晶晶的。
“婶婶你看！我找到啦！就是这个！我在山沟后面那个岩缝里挖到的！梦里有人告诉我它的名字，叫龙须草！煮水给叔叔喝，叔叔就会好了！真的！”
她虽然说不清是什么道理，但她笃定这草肯定不是普通玩意儿！
曹大强冷笑一声，满脸嫌弃地盯着那几根湿漉漉的草。
他嗤了一声，抬起脚故意蹭了蹭自己的靴子。
“哟，我还当拿回什么宝物，结果就这几根烂草？山坡随手拔一把都能装一麻袋！想靠这个治好你家那废柴男人？真是笑掉大牙！”
他顿了顿，眼神更加阴鸷，语气森然。
“升职的人选马上揭晓，就这两天的事儿。轮也轮不到他！上面早定了，是我。”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
“你男人现在就是个病秧子，躺床上等死的命，还想往上爬？做梦！识相的，就早点收拾铺盖滚蛋，别赖在岗位上碍眼。你也最好夹着尾巴做人，少多管闲事，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