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竹林的风裹着碎雪粒，打在苏清欢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她怀里抱着林晓的弟弟林念，孩子的身体还在发抖，小手死死攥着她的衣襟，指缝里还沾着炼魂阁地牢的黑泥。每走一步，林念的哭声就往她耳朵里钻，那声音又细又弱，像被掐住的蚕，扎得她心口发紧——刚才陆衍留在炼魂阁的惨叫声，还在她脑子里打转，每一声都像重锤，砸着她的愧疚。
“快到约定的接应点了。”苏清辞走在前面，指尖的淡金微光比刚才弱了些，刚才为了挡骨链，她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染透了白色的袖口，像一朵绽开的残梅。她回头看了眼苏清欢，见妹妹盯着怀里的林念出神，知道她在想陆衍，声音放软了些，“清欢，别自责，陆衍是自愿断后的，他知道咱们得先把孩子送出来。”
苏清欢喉间发堵，低头看向林念。孩子的脸冻得发紫，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努力憋着不哭，只小声说：“姐姐，陆衍哥哥会不会……会不会像那些被锁链缠的人一样，变成木偶啊？”他的声音带着恐惧，小手攥得更紧了，苏清欢能感觉到他掌心的冷汗，像一层薄冰。
这句话像一把刀，猛地扎进苏清欢心里。她想起陆衍后背的伤，想起他举着破风剑说“我去毁阵眼”的样子，想起他把破链符塞给她时说“这符能护着你”，眼泪差点掉下来。她赶紧摸了摸林念的头，指尖蹭过孩子冻得发红的耳朵：“不会的，陆衍哥哥很厉害，他有一把能斩傀儡的剑，肯定能等咱们去救他。”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没底，长老的噬魂阵有多厉害，她从姐姐的话里听过——那阵能吞人的意识，就算是金丹修士，被困半个时辰也会变成傀儡。
“前面有光！是林晓！”苏清辞突然加快脚步，指着不远处的山洞，洞口挂着一盏纸灯，是林晓约定的信号。苏清欢心里一松，抱着林念跑过去，刚到洞口，一个瘦小的身影就冲了出来，是林晓，她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睛红肿，一看到林念就哭着扑过来：“念念！你终于回来了！姐姐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念扑进林晓怀里，哭得更凶了：“姐姐，我怕！长老要把我变成木偶，是清欢姐姐和陆衍哥哥救了我！陆衍哥哥还在里面，被锁链缠住了！”
林晓的哭声猛地顿住，抬头看向苏清欢和苏清辞，眼神里满是担忧：“陆衍哥……他还在炼魂阁？长老的噬魂阵已经启动了，我偷听到他的弟子说，被困在阵里的人，一个时辰就会被吸光意识！现在离咱们逃出来，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苏清欢的心猛地沉下去，像掉进了冰窟窿。半个时辰？只剩下半个时辰了！她下意识地摸向怀里的破符水，瓶子里的水还剩小半，是刚才泼傀儡剩下的。她又摸了摸陆衍留下的破风剑——刚才跑的时候，陆衍把剑塞给了她，说“这剑能斩灵，你比我更需要”，剑鞘上的划痕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陆衍的眼神。
“咱们得立刻回去救他！”苏清欢猛地站起来，衣角扫过地上的纸灯，灯芯晃了晃，差点灭了，“我去毁噬魂阵眼，姐你用原始记忆引开傀儡，林晓你带念念和普通弟子在外面接应，只要毁了阵眼，噬魂阵就会失效，陆衍就能逃出来。”
“不行！”苏清辞拉住她的手腕，指尖冰凉，“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噬魂阵眼周围肯定有很多傀儡守着，而且你修为刚跌回筑基，根本扛不住阵里的煞气。”她转头看向林念，眼神里带着期待，“念念，你在炼魂阁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长老的噬魂阵眼在哪里？比如黑色的柱子，或者发光的符纸？”
林念停止哭泣，皱着小眉头想了想，小手抓着林晓的衣角：“我……我躲在地牢的柱子后面，看到长老用黑色的令牌敲地面，然后西北角就冒黑烟，有好多锁链从那里出来，缠那些被关的人。长老还说‘阵眼不能破，破了傀儡就醒了’。”他的声音还有点发抖，却努力把细节说清楚，“那里还有个大铁笼，关着好多和我一样的孩子，铁笼上贴着黄色的符纸，长老说那是‘锁童符’，能养阵眼的煞气。”
苏清辞眼睛一亮，拉过苏清欢的手：“西北角！那就是噬魂阵眼的位置！锁童符是养阵的关键，只要撕了符纸，阵眼的煞气就会减弱，再用破符水洒在阵眼上，就能暂时让阵失效，咱们就能趁机救陆衍和那些孩子。”她看向林晓，“林晓，你能不能带几个信任的弟子，去炼魂阁前门吸引长老的注意力？就说‘苏清欢在广场放火烧傀儡名单’，长老肯定会去广场，咱们就能从后门进地牢。”
林晓用力点头，擦了擦眼泪：“我能！我现在就去找弟子，咱们约定半个时辰后，前门放火为号，你们从后门进。”她摸了摸林念的头，把一个暖手炉塞给苏清欢，“这是我娘留下的，里面的炭还热着，炼魂阁地牢冷，你们拿着暖手。”暖手炉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像一团小小的火，暖了苏清欢的手心。
苏清欢接过暖手炉，又把陆衍的破风剑递给苏清辞：“姐，你拿着这把剑，它能斩灵，对付傀儡有用。我带上破符水和避魂草，去撕锁童符、毁阵眼，你在外面引开傀儡，咱们里应外合。”她摸出发间的木剑吊坠，把它系在林念脖子上，“念念，这个吊坠能护平安，你戴着，等姐姐救回陆衍哥哥，就来陪你玩。”
林念攥着吊坠，用力点头：“姐姐，你一定要回来！我会乖乖等着，不给你们添麻烦。”他的眼神里少了些恐惧，多了些坚定，像极了小时候的苏清欢，看着姐姐去冒险，却只能在原地等。
苏清辞把破风剑挂在背上，剑鞘蹭过她胳膊的伤口，疼得她皱了皱眉，却还是笑着说：“清欢，咱们这次一定要一起回来，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块桂花糕。”她想起小时候，苏清欢第一次做桂花糕，把糖放多了，却还是硬塞给她吃，说“姐，这是我做的，你必须吃”，心里暖暖的，却又酸酸的——她不能让妹妹出事，就像当年不能让妹妹冲进丹房一样。
“嗯，回来就给你做，放好多糖。”苏清欢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暖手炉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抱住苏清辞，感受着姐姐冰凉的肩膀，想起姐姐被锁链捆在丹房的样子，想起她举着剑刺向自己却又突然哭着喊“清欢”的样子，心里的决心像被点燃的柴火，烧得更旺了，“姐，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挡在前面，咱们一起去，一起回来。”
林晓带着林念往门派方向走，临走前，林念回头对苏清欢喊：“清欢姐姐，陆衍哥哥要是问起我，你就说我等着他教我剑法！”苏清欢用力点头，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竹林里，才转身对苏清辞说：“咱们该走了，时间不多了。”
两人往炼魂阁的方向跑，竹林的风越来越大，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却没了刚才的寒意。苏清欢攥着暖手炉，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像陆衍的手，在拉着她往前走。她想起陆衍第一次见她时，掏出傀儡令牌说“咱们合作”的样子，想起他在山洞里说“怕啥，大不了一起跑”的样子，想起他后背受伤却笑着说“这点伤不算啥”的样子，心里默念：“陆衍，再等等我，我马上就来救你，咱们还要一起毁了长老的炼丹炉，一起为你师父报仇，你不能有事。”
苏清辞走在前面，指尖的淡金微光像一盏小灯，照亮前面的路。她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却还是咬牙加快脚步，心里想着陆衍的付出，想着那些被关在炼魂阁的孩子，想着门派里还在受苦的弟子，她必须坚强，为了清欢，为了所有人。
快到炼魂阁后门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火光，伴随着喊叫声：“不好了！广场的傀儡名单着火了！长老快去看看啊！”是林晓的声音！苏清欢心里一喜，拉着苏清辞往后门跑：“林晓得手了！长老肯定会去广场，咱们快进去！”
两人来到后门，苏清辞用原始记忆光扫过门锁，“咔嗒”一声，锁开了。苏清欢掏出破符水，攥在手里，深吸一口气：“姐，你去引开地牢门口的傀儡，我去西北角找阵眼，咱们半个时辰后在这里汇合。”
苏清辞点头，拔出破风剑，剑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小心点，要是遇到危险，就喊我的名字，我会立刻过来。”她摸了摸苏清欢发间的碎发，像小时候一样，“清欢，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活着回来，姐姐还等着吃你的桂花糕。”
苏清欢用力点头，转身冲进炼魂阁，身后传来苏清辞与傀儡打斗的声音，还有破风剑砍断锁链的脆响。她攥紧破符水，往地牢的方向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毁了噬魂阵眼，救回陆衍，救回所有被关的孩子，不能让姐姐和林晓的付出白费，不能让陆衍的牺牲没有意义。
地牢里的腐臭气息更浓了，苏清欢摸黑往前走，手里的暖手炉还在发热，像一颗小小的太阳，照亮她脚下的路。她想起林念说的“西北角有黑烟”，加快脚步，终于在黑暗中看到一缕淡淡的黑烟，从西北角的铁笼方向冒出来。铁笼里传来孩子们的哭声，还有锁链拖动的声响，苏清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陆衍可能就在里面，她必须快点，再快点。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铁笼后面传来，带着血沫，却还是那么坚定：“清欢……是你吗？别过来，阵眼的煞气很重，你扛不住……”是陆衍的声音！苏清欢的眼泪瞬间掉下来，她朝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喊：“陆衍！我来救你了！我带了破符水，能毁阵眼！”
铁笼后面，陆衍被锁链缠在柱子上，脸色惨白，嘴角还沾着血，却还是笑着看向她：“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他的眼睛里闪着光，像燃着的炭火，“阵眼在我后面的黑柱子里，你用破符水洒在柱子上，再撕了铁笼上的锁童符，阵就会失效……”
苏清欢跑到陆衍身边，看着他被锁链勒出的红痕，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赶紧掏出破符水，对着黑柱子泼过去，水洒在柱子上，瞬间冒起白烟，黑烟渐渐淡了。她又撕了铁笼上的锁童符，符纸一掉，铁笼里的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我们有救了！”
陆衍身上的锁链慢慢松开，他虚弱地倒在苏清欢怀里，声音发颤：“清欢……我没让你失望……我守住了师父的剑……”他摸出怀里的傀儡令牌，递给苏清欢，“这是我从长老的弟子身上抢的……能调动部分傀儡……以后……能用得上……”
苏清欢抱着陆衍，眼泪落在他的脸上：“你没让我失望，你很厉害，咱们现在就走，姐姐还在外面等咱们。”她扶起陆衍，往后门的方向走，铁笼里的孩子们跟在后面，小小的身影在暖手炉的光下，像一串跟着月亮的星星。
后门的打斗声已经停了，苏清辞靠在门框上，脸色发白，破风剑插在地上，胳膊上的伤口又添了新伤，却还是笑着看向他们：“你们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能回来。”
苏清欢扶着陆衍，走到苏清辞身边，三人相视一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远处传来长老的怒吼声，还有弟子们的喊叫声，他们知道，长老已经从广场回来，这里不能久留。苏清欢抱起一个最小的孩子，苏清辞扶着陆衍，带着其他孩子，一起冲出炼魂阁，消失在竹林的夜色里。
月光下，他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像一串紧紧连在一起的星星，在黑暗中，朝着光明的方向，一步一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