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来,暖棚内的温度被金老农精准地控制在适宜的范围内。那几颗曾经青涩如豆的咖啡果实,在苏婉日复一日的精心守护下,悄然发生着蜕变。它们的颜色从最初的青绿,逐渐染上一抹淡淡的、如同朝霞般的粉红,继而转为愈发深邃的绯红,最后,在秋日最澄澈的阳光照射下,有两颗最大的果实,终于呈现出饱满而诱人的、如同红宝石般的深红色泽,表皮光滑油亮,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滴出甜蜜的汁液来。
“熟了!金爷爷,您看!这两颗,是不是完全熟了?”苏婉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指着那两颗最为夺目的红色果实,几乎不敢伸手去碰。
金老农凑近了,用指腹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果实的底部,又仔细观察了果柄连接处的颜色,终于肯定地点了点头,沙哑道:“嗯,火候到了。再挂,就该过了。可以摘了。”
这一刻,苏婉等待了太久。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用热水烫过又擦得干干净净的小银剪刀,手竟微微有些发抖。她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避开枝叶,找到果柄与枝条连接最纤细处,屏住呼吸,“咔嚓”一声轻响,第一颗完全成熟的咖啡果,稳稳地落入了她掌心托着的、铺着柔软棉布的小竹篮里。紧接着,是第二颗。
这两颗来之不易的果实,静静地躺在竹篮中,红得耀眼,沉甸甸的,仿佛承载了所有的期盼与汗水。铁柱和闻讯赶来的娟子也围在一旁,屏息看着,脸上都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就这么两颗啊?”铁柱咂咂嘴,有些意犹未尽。
“你懂什么!”金老农难得地瞪了他一眼,“这是头茬果,是种子!是希望!有了它们,往后还怕没有更多?”
苏婉珍重地将这两颗果实用软布仔细包好,放在阴凉通风处进行短暂的“养果”,让果实的糖分和风味更加凝聚。她知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关键——处理。
她没有像寻常果子那样直接食用或渍酿。按照她前世所知和有限资料的记载,咖啡果实需要经过处理,才能得到里面的种子——咖啡豆。她选择了最传统、也最考验耐心的“日晒法”。
她将这两颗珍贵的果实小心地剥开,露出里面包裹着的、黏滑的果肉和那两对(每颗果实通常有两粒种子)紧紧相贴的、包裹着银色种皮和羊皮壳的淡黄色种子。她将带着黏糊果胶的种子放在细竹筛上,置于通风且有柔和散射光的地方,让其自然发酵、干燥。这个过程极其缓慢,需要每天观察,翻动,防止发霉,等待果胶层完全脱落,种子变得坚硬,颜色转为深黄褐色。
在此期间,苏婉并没有停下其他事情的步伐。苏记饮子铺的“奶绿”系列已然成为镇上的风尚,她开始着手撰写一份详细的《苏记饮子制艺纲要》,将她这些年来摸索出的各种饮子、香茶、果酱、点心的配方、制作流程、注意事项都系统地记录下来,字迹工整,图文并茂。这既是为了铺子未来的规范化经营,也是为了……万一有什么不测,这些心血不至于失传。
周文焕看到这份纲要的雏形时,惊叹不已:“碗姐儿,你这是要着书立说啊!这份东西,可比许多祖传秘方还要详尽珍贵!”
苏婉淡然一笑:“不过是把做过的事情理清楚罢了。往后若是铺子开大了,或者要传授他人,总得有个依据章程。”
而那颗被安王萧景琰属下送来的玉如意,被她小心地收在一个锦盒中,与那本记录着咖啡培育全过程的册子放在一起。偶尔夜深人静,她会打开锦盒,看着那温润的玉光,想起那人深不见底的眼眸和几次三番恰到好处的解围,心中便会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他像一座遥远的雪山,她知道他的存在,感受到他投下的阴影(或庇护),却始终触摸不到,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