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时三十分左右，首次会面在一种看似融洽、实则各自心绪复杂的氛围中暂告一段落。
赵枭起身，与田玉兰再次礼节性握手，脸上依旧是那副令人捉摸不透的从容笑意：
“田总，今日相谈甚欢，受益匪浅。细节问题，容后再议。赵某在潭州还会盘桓两日，期待下次交流。”
“赵董事长客气了，后续事宜，我会让林助理与贵方对接。”
田玉兰微笑回应，姿态无可挑剔。
赵枭颔首，目光最后似有若无地扫过始终沉默如影子般的王石安，随即带着助手，在雷刚的引导下，步履沉稳地离开了会议厅。
门轻轻合上，会议室内紧绷的空气仿佛瞬间松弛下来，但又迅速被一种新的凝重所取代。
田玉兰没有立刻动弹，她站在原地，望着门口方向，目光深邃，似乎在快速复盘着刚才交锋的每一个细节。
林婉轻声上前，低声汇报着后续安排。
王石安也站起身，安静地走到母亲身侧稍后的位置，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心中仍在回荡着方才那场没有硝烟的言语博弈。
“妈。”过了一会儿，王石安才轻声开口。
田玉兰回过神，转向儿子，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但欣慰的笑容：
“怎么样，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感觉如何？”
“比想象中……更考验定力。”
王石安如实回答，眼神清亮：
“赵枭这个人，确实厉害。话里藏针，步步紧逼。妈，您应对得真好。”
田玉兰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臂：
“商场如战场，有时候言语就是武器。你今天的表现很好，沉得住气，这就够了。走吧，先回去。”
一行人悄然离开酒店，返回启明集团总部。
回到办公室，田玉兰屏退旁人，只留下林婉和王石安。
她揉了揉眉心，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干练：
“小林，赵枭那边，盯紧他接下来两天的行程和接触的人。虽然是在我们的地盘，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明白，田总。已经安排好了。”
林婉点头应道。
“另外，”
田玉兰看向儿子，眼神带着考较：
“石安，刚才的会谈，你有什么看法？尤其是关于那个‘凤凰计划’。”
王石安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
“我觉得赵枭主动抛出‘凤凰计划’，试探的意味非常明显。他想知道我们对此了解多少，更想借此评估陈国华给我们带来的压力有多大，以及……我们手里是否还有他不知道的牌。妈，您当时没有正面回应，是对的。这个计划关系重大，绝不能轻易泄露。”
田玉兰赞许地点点头：
“你看得很准。赵枭是在投石问路。不过，他也暴露了一点——他对‘凤凰计划’的具体内容同样知之不详，否则不会用这种试探的口吻。这对我们而言，是个好消息，意味着我们依然掌握着信息优势。”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
“但这也说明，陈国华那边的动作可能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还要大，连赵枭都感受到了威胁，所以才急于寻找盟友。我们必须加快准备了。”
王石安重重点头，深感肩头责任重大。
与此同时，驶往下榻酒店的轿车内。
赵枭靠在后座，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膝盖。
忽然，他睁开眼，对前排的助手吩咐道：
“这两天，想办法摸一下那个叫王石安的年轻人的底。一个大学生，田玉兰会把他带在身边，绝不仅仅是让儿子见世面那么简单。”
他顿了顿，沉吟片刻，继续道：
“重点查查他过去的经历，看看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有，他和楚家那个丫头的关系到底有多深。我总觉得，这小子不简单。”
“是，老板。”助手恭敬应道。
赵枭重新闭上眼，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田玉兰的防守比他预想的还要严密，尤其是对“凤凰计划”讳莫如深的态度，更让他觉得其中大有文章。
或许，突破口或许在那个看似青涩但又深沉的年轻人身上？这场博弈，越来越有意思了。
中午，王石安很母亲说下午还有课，在母亲的公司食堂里简单吃了午饭，然后独自一人坐车回到了学校。
这时正是中午，人多的挤得附近卖小吃的街上水泄不通，他只好在比较远的地方下了车。
在走回学校人相对比较少的小路上，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楚薇的电话。
“石安！怎么样？会谈结束了吗？还顺利吗？”
楚薇的声音带着急切和担忧，像连珠炮似的传来。
听到她熟悉的声音，王石安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他靠着路边的树干，脸上露出了笑容：
“嗯，刚结束。一切顺利，别担心。”
“快跟我说说！那个赵枭到底什么样？是不是特别可怕？有没有为难你和阿姨？”
楚薇催促道。
王石安笑了笑，用尽量轻松的语气描述道：
“没想象中那么可怕，就是个很精明的生意人。说话滴水不漏，一直在试探。我妈应对得也很好，全程都掌握着主动。我就是个旁听的，严格遵守纪律，多看多听少说。”
他省略了其中暗藏的机锋和紧张感，只挑了些能让她安心的内容。
“那就好，吓死我了。”
楚薇松了口气，随即又好奇地问，
“那……你们最后谈出什么结果了吗？合作能成吗？”
“这种层面的会谈，第一次接触主要是互相试探，明确意向，不会这么快有具体结果。”
王石安解释道：“不过，算是开了一个头，建立了沟通渠道。后续肯定还有的谈。”
“哦……这样啊。”
楚薇似懂非懂，但还是很高兴。
“不管怎样，顺利就好！你下午还要回学校吗？”
“嗯，下午还有两节课。晚上再给你细说。”
“好，那你快去忙吧，别耽误学习。晚上我等你电话！”
挂了电话，王石安抬头看了看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的阳光，深深吸了一口气。
会谈的紧张感渐渐散去，但一种新的紧迫感却油然而生。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下午，王石安准时出现在教室里，仿佛上午那场高端的商业会谈从未发生过。
他认真地听着课，做着笔记，将所有的思绪都暂时埋藏起来。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像母亲期望的那样，专注当下，积累知识，等待真正需要他挺身而出的那一刻。
潭州的天空，看起来依旧平静。
深港的赵枭未曾离去，京城的陈国华虎视眈眈，而关乎父亲复仇的“凤凰计划”仍在暗中推进。
山雨，并未离去，只是在积蓄着更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