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在摩天大楼前缓缓停下,苏景辞推开车门,湿热的风裹着夏末的闷意扑面而来。
他捏着副驾上的黑色公文包,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脑海里还反复回放着出门前温燃那副怯懦的模样,心里的火气又窜了上来——这个榆木脑袋,连主动争取都不会,活该被爸妈忽略。
写字楼大厅冷气充足,大理石地面映出他略显烦躁的身影。
苏景辞按了二十一层的电梯键,镜面电梯门缓缓合上,倒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他对着镜面扯了扯衣领,试图平复情绪,心里盘算着放下文件就走,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育”温燃,让他明白主动争取的重要性。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二十一层,门刚打开,苏景辞就察觉到了异常。
往日里人来人往的办公区此刻空无一人,只有走廊尽头的茶水间亮着一盏小灯,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兰慧敏说过今天公司要开全员大会,倒也没多想,径直朝着苏成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
苏景辞正准备推门进去,却隐约听见隔壁休息室传来奇怪的声响——
不是办公设备的嗡鸣,也不是纸张翻动的声音,而是一种让他脸颊发烫、心跳骤然加速的喘息。
他的脚步瞬间顿住,像被钉在了原地。
那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女人娇媚的低语和男人粗重的呼吸,透过门缝钻进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苏景辞的手指僵在门把手上,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又控制不住地放轻了脚步,一点点挪到休息室门口。
休息室的门也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隙。
苏景辞屏住呼吸,透过缝隙往里看——
办公椅被推到一旁,他父亲苏成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而沙发上,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正依偎在苏成怀里,露出的脖颈上印着暧昧的红痕。
是林薇,苏成的秘书。
苏景辞的瞳孔猛地收缩,手里的公文包“啪嗒”快要落在地上的瞬间,被他捞了起来。
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父亲平日里威严的模样、兰慧敏温柔的笑容、饭桌上看似和睦的氛围,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碎得连渣都不剩。
原来那些深夜不回家的借口,那些突然响起又匆忙挂断的电话,那些藏在公文包夹层里的陌生香水味,都不是他的错觉。
他的父亲,这个在外人眼里顾家负责的男人,早就背叛了这个家,背叛了他的母亲。
苏景辞感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死死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攥紧公文包,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没有再看一眼休息室里的场景,也没有勇气去质问什么,只是像个逃兵一样,转身跌跌撞撞地朝着电梯口跑去。
电梯下行的数字变得无比漫长,苏景辞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起兰慧敏出门时温柔的笑容,想起她总是小心翼翼维护着这个家的完整,想起自己刚才还在为一点礼物斤斤计较,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走出写字楼大门时,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瞬间淋湿了苏景辞的头发和衣服。
他没有躲雨,也忘记了自己是开车来的,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在人行道上,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试图掩盖眼底的狼狈和酸涩。
雨越下越大,视线渐渐模糊。苏景辞走到斑马线前,正准备过马路,一道刺眼的车灯突然照了过来,晃得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他停下脚步,等到车灯熄灭,才看清那是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停在他面前不远处。
车门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走了下来。
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
他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五官深邃立体,一双蓝色的眼眸像雨后的天空,清澈而明亮。
男人走到苏景辞面前,将伞微微倾斜,遮住了落在他身上的雨水。
他的身高至少有一米九,苏景辞一米八三的个头站在他面前,竟显得有些娇小。
“你没事吧?”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异域口音,中文说得不算流利,却很清晰。
苏景辞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想避开对方的好意。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抗拒,却没有离开,只是又往前递了递伞:“雨很大,你这样会生病的。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好吗?”
“不用了,谢谢。”苏景辞终于开口,声音因为淋雨而有些沙哑,他低着头,避开男人的视线。
男人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措辞,随后又说道:“那……这么大的雨,我送你回家吧?你家在哪里?”
苏景辞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看男人。
对方的眼神很真诚,没有丝毫恶意,而且雨确实太大了,他浑身湿透,再走下去恐怕真的会感冒。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报出了自家的地址。
男人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将苏景辞引到车旁,拉开车门让他先上车。
车内暖气充足,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与外面的冰冷潮湿形成鲜明对比。
苏景辞坐在副驾上,缩了缩肩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男人专注地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苏景辞,却没有多问什么。
苏景辞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休息室里的画面,心脏依旧隐隐作痛。
车子驶入熟悉的小区,停在苏景辞家楼下。
苏景辞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男人却叫住了他。
“等一下。”男人从储物格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名片,递到苏景辞面前,“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如果你之后有哪里不舒服,或者需要帮忙,可以联系我。”
苏景辞接过名片,指尖触碰到卡片冰凉的质感。他低头看了一眼,名片设计简洁大方,上面只印着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顾时砚。
“顾时砚……”苏景辞轻声念了一遍,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和男人的气质很配。
他抬起头,对着顾时砚说了声“谢谢”。
“不用客气。”顾时砚笑了笑,蓝色的眼眸里泛起细碎的光,“快上去吧,换身干衣服。”
苏景辞点了点头,推开车门走进雨里,快步跑向院子。
他走到花园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还停在原地,顾时砚坐在车里,正朝着他的方向挥手。
苏景辞也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进了楼道。直到电梯门关上,他才靠在壁上,缓缓松了口气。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名片,指尖轻轻摩挲着“顾时砚”三个字,挺好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