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安正埋首于一堆文件中,试图用高强度的工作暂时麻痹那颗无时无刻不在抽痛的心。
“叩叩——”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请进。”
李秘书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扁平的快递纸盒,神色如常:“姜少爷,有您的快递。前台刚签收的。”
姜予安从文件中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眸闪过一丝疑惑。
他最近并没有网购任何东西,而且私人快递一般也不会直接寄到公司来。
“放那边吧,谢谢。”他指了指办公桌一角,并未太在意,以为是哪个合作方寄来的样品或资料。
李秘书依言放下快递,悄声退了出去。
时间流逝,很快就到了午休时间。
办公室的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程昱拎着一个大大的保温袋走了进来,脸上写着“监工”两个大字。
“吃饭了姜大总裁!别跟我说你又想用面包糊弄过去!”程昱一边说着,一边熟门熟路地将保温袋里的饭菜一样样拿出来摆好,目光扫过桌面时,注意到了那个不起眼的快递盒。
“这什么?你买的?”程昱随口问道,拿起盒子掂量了一下,很轻。
姜予安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疲惫地摇摇头:“不知道,李秘书刚送进来的,我没买东西。”
“奇怪,寄件人信息都没有,就贴了个打印的标签。”程昱翻看着盒子,眉头微蹙,“不会是什么恶作剧或者乱七八糟的东西吧?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姜予安闻言,也多了几分警惕。
他接过盒子,仔细看了看,确实如程昱所说,没有任何详细的寄件人信息,只有一个打印的收件地址和他的名字。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悄然爬上心头。
“打开看看?”程昱建议道,“小心点。”
姜予安深吸一口气,撕开了纸盒上的胶带。
里面没有填充物,只有两样东西:一个黑色的普通U盘,和几张似乎是从打印机里直接打印出来的彩色照片。
照片朝上放着。
当姜予安的视线落在最上面那张照片上时,他的呼吸猛地一窒,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了。
照片像素不算很高,但画面内容却清晰得如同地狱绘卷——
一个男人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身上的衣物被撕裂,裸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可怖的、深可见骨的撕裂伤和爪痕,那绝不是普通事故或人力所能造成的创伤,分明是……被某种巨大的野兽疯狂撕咬过的痕迹。
而那个男人的脸……
虽然沾满了血污和尘土,虽然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虽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但姜予安怎么可能认错?!
那是墨琛!
是他朝思暮想、苦苦寻找了一年、连尸骨都未曾找到的墨琛。
“呃……”姜予安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破碎的气音,眼前猛地一黑,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安安!”程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也被他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色吓坏了,“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程昱的目光急忙投向散落在地上的照片,当他也看清照片内容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瞳孔骤然收缩:“这……这是……墨琛?!这不可能!谁干的?!这他妈是谁干的?!”
姜予安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炸开。
他死死抓住程昱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的肉里,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巨大的震惊、恐惧、心痛和一丝……一丝极其残忍的、确认对方还活着的希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阿琛没有尸骨无存,他没有死在那场车祸里, 但他却落入了比死亡更可怕的地狱。
是谁? 是谁把他伤成这样?! 这些照片是谁寄来的?! 目的又是什么?!
姜予安猛地挣脱程昱,几乎是扑到地上,颤抖着手抓起那个黑色的U盘,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仿佛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这里面……又藏着什么?
姜予安的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那枚小小的U盘,试了几次才勉强将其插入电脑的USb接口。
程昱紧紧扶着他的肩膀,两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屏幕上即将出现的内容,心脏狂跳,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
没有多余的文件夹,U盘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文件名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
姜予安用颤抖的手指移动鼠标,双击点开。
播放器窗口弹出,画面一开始剧烈晃动,模糊不清,伴随着嘈杂的电流声和……一个男人疯狂而得意的大笑。
“哈哈哈……精彩!真是太精彩了!小七,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镜头逐渐稳定,对准了一个冰冷的手术台。
台上的人——即使画面角度刁钻,血污和灼伤遍布,姜予安和程昱也瞬间认出了那是墨琛——正毫无生气地躺着,全身布满了可怕的、焦黑与鲜红交织的烈火灼烧痕迹,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破损的衣物纤维熔进了皮肉里,触目惊心。
一只戴着橡胶手套、沾满血污的手伸进画面,粗鲁地扳过墨琛的脸,对着镜头展示他那张因痛苦和昏迷而扭曲的面容。
那个疯狂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病态的兴奋和一种令人作呕的“怜爱”:
“别怕,别怕~我会把你救回来的!啧啧,看看这烧伤,这生命力……完美!你会感谢我的,小七!我会让你变得比之前更完美!哈哈哈——”
画面猛地一黑,再次亮起时,场景已经切换。
是一间病房,光线昏暗。
墨琛躺在床上,全身被厚厚的白色绷带缠绕得如同木乃伊,只露出紧闭的双眼和干燥起皮的嘴唇。
各种监控仪器连接在他身上,发出规律而冰冷的嘀嗒声。
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镜头缓缓推近,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记录着他昏迷中无意识的痛苦蹙眉,记录着他每一次艰难而微弱的呼吸。
姜予安死死咬住自己的拳头,才能不让自己发出崩溃的尖叫。
程昱的脸色也难看至极,拳头紧握,青筋暴起。
最后一段画面,猛地切换到了最血腥、最残酷的一幕。
正是在照片上看到的那一幕——墨琛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浴血,巨大的野兽爪痕几乎将他撕裂。
镜头贪婪地捕捉着每一个细节:翻卷的皮肉,汩汩流出的鲜血,墨琛因极致痛苦而涣散却依旧带着不屈的眼神……
甚至能听到画面外传来野兽沉重的喘息和低吼。
然后,那个疯狂的声音再次出现,带着一丝戏谑和绝对的掌控感:“不听话的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哦~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修好的。”
画面紧跟随着被匆忙抬上担架、推向手术室的墨琛,最后定格在一个巨大的、充满液体的玻璃培养舱上。
墨琛悬浮在其中,全身插满了管线,苍白的身体在液体中微微浮动,那些恐怖的伤口似乎正在某种力量下缓慢地、诡异地进行着修复。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屏幕变黑,映出姜予安和程昱惨白而震惊的脸。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
几秒钟后,姜予安猛地推开椅子,冲进旁边的洗手间,剧烈的呕吐声传来,他几乎将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胆汁的苦味弥漫在口腔里,却远不及心中万分之一的痛苦和绝望。
程昱也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踉跄一步扶住桌子,大口喘着气,眼眶赤红。
姜予安用冷水拼命冲洗着脸,抬起头时,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如鬼,但那双原本盛满疲惫和悲伤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是愤怒,是心痛,是毁灭一切的恨意,但更重要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的目标感。
阿琛还活着, 他在受苦,他在等着自己去救他!
无论寄来这个东西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都给了他一个明确的方向——他的阿琛,在一个地狱般的地方,正等着他。
他冲出洗手间,眼神锐利得吓人,一把抓起桌上的照片和U盘,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沙哑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程昱!查!动用一切资源!就算把整个世界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出这个地方!找出这个疯子!”
从现在起,他只有一个身份——把墨琛从地狱里抢回来的猎人。
无论对手是谁,有多可怕,他都将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