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八阵图根本就没有破解之法。
黄承彦能够破阵,并非因为他通晓阵法的逻辑,而是他明白如何顺应天命,遵循天理。
他在带领陆逊走出八阵图后,也说自己并非在帮助陆逊,而是天命使然。
如果一心只想破阵,恐怕这辈子都无法走出八阵图。
我干脆合上笔记本,整理好行装,就地躺下。任由所乘的小船在忘川河上漂流,无论它飘向何方,都无所谓。
刚一躺下,我就感到无比困倦,很快便沉沉睡去。
起初,我还觉得四周寒冷阴森,睡得并不安稳。
但渐渐地,周围变得温暖起来,耳边的呼啸风声也停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潺潺的流水声。
这一觉让我精神百倍,我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睁开眼睛。
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
与我想象中暗无天日的地宫和古墓完全不同。
这哪里是蜀山古墓,分明是世外仙境。
我所乘的小船仍在河上漂流,但头顶已是晴空万里。
两岸是陡峭高耸的山崖绝壁,我抬头望去,山壁夹缝中生长的小树上还站着杜鹃鸟。
小船顺着河流一直前行,等我回过神来,前方竟是一道瀑布的落差!
我大吃一惊。
连忙爬起来,环顾四周,寻找可以抓住的东西。
但我刚站起来,还没站稳,脚下的船就颠簸了一下,又把我摔回船舱,头险些撞到玉棺上。
接着,船身来到瀑布的断层,逐渐倾斜,直到以竖直的状态直直坠落。
“啊啊啊啊!!!”
我惊恐万分。
那一瞬间的失重感,简直像坐过山车一样刺激。
我死死抓住船头的木牙,跟着小船一起落下悬崖。
这么高的落差,这么急的河流,即便是落在水面上,那一瞬间的阻力也与摔在水泥地上无异。
以前上学时,我的一个室友经常喜欢思考一些哲学性的科学问题,比如人从一百米高空摔进水里会怎样。
有人认为不会死。
但事实并非如此。
电视上的跳水运动员都经过专业训练,而普通人从高空坠入水中,与跳楼没有区别。
毕竟水也有密度,就像有人用水泼你,你也会感到轻微的砸脸感。
而在高空坠落时,经过快速加速落入水中,水面密度来不及分散,结果就是摔得筋断骨折。
此刻,我深切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我跟着小船狠狠砸进水里,那一瞬间的冲击力和疼痛感让我刻骨铭心,甚至比发疯的二胖那一巴掌还要猛烈。
若不是我有延维蛊能在蜕皮后修复伤势,恐怕我现在已经成为玉棺中的一员了。
更让我意外的是,尽管我被摔得够呛,但小船和玉棺居然完好无损。
而且落水后,船像一片树叶般迅速浮上水面,玉棺也安然无恙。
我全身湿透,趴在船头,几乎动弹不得。
呛进肺里的水让我咳了好一阵,才慢慢缓过气来。这时小船已经自行靠岸,无人操控。
我跳下船,发现岸边是一片开阔的空地,上面停满了船棺,每具船棺中都有一口玄水玉棺,棺中躺着男女苗人。
之前我还在疑惑,那些漂流在河上的船棺里都是男苗人,女苗人的棺椁去了哪里?原来都在这里。
同时我注意到一个细节:男苗人的玉棺中大多没有金丝楠木匣子。
也就是说,之前袭击我们的那些载有金丝楠木匣子的船棺,其实是忘川河上的巡游机关,一旦有外人上船,就会激活其中的蛊虫,这大概是古墓的防护手段之一。
而每次只有一具真正的玉棺能抵达这里。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玉棺已经停在岸上,新的玉棺又从何而来?
难道是上方某个苗人死后被放入船棺,顺流而下?
可我在黑苗寨并未见到船棺的踪迹。
对了!我确实没在黑苗寨看到船棺。
除了几十年前动乱留下的骸骨,我也没见到黑苗先人的坟墓。
这么说来,这里很可能就是黑苗人的最终安息之地?
我抬头望去,看见蔚蓝的天空和流动的白云,确定这里应是地面。
这让我更加困惑。我们明明深入地底,从暗河漂流而来,为何到了忘川河下游,反而回到了地上?
不知为何,这里总给我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我隐约觉得,我的视觉可能欺骗了我——这里不像是地上,更像仍在地下。
但天空明明就在眼前,而且棺椁也未必一定要葬于地下,像悬棺之类的葬俗并不少见。
不过,我不认为诸葛亮和张三丰布下重重迷阵,仅仅是为了守护某种葬俗。
他们阻止外人进入,说明这里一定另有玄机。
我小心地绕过船棺,生怕惊动这些苗人先祖。
走着走着,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这些棺椁除了男女有别,陪葬物似乎也有差异。
我仔细一看,发现男苗人的玉棺中比女苗人少了一样东西——丝绸。
每位女苗人身上都覆着一层薄薄的丝绸,看起来与欧丝国的绸缎别无二致,而男苗人则没有。
三苗部族源自古老的母系社会,黑苗人沿袭了祖先的生活方式,因此女尊男卑。
有无丝绸,或许只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但让我在意的不是丝绸的有无,而是为什么这些丝绸与欧丝国的缫丝如此相似。
联想到之前从苗人服饰判断,他们衣物所用的丝线与我束腰的材质相同,都出自欧丝国。
那他们织布所用的丝线从何而来?
我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女苗人的玉棺,发现棺盖缝隙间泛着粼粼微光。细看才辨出,那是比发丝还要细上百倍的丝线,若非日光映照,几乎无法察觉。
这些丝线向前方延伸,仿佛在为我指引方向。
我轻轻拈起一根丝线,指尖忽然一痛,低头一看,竟是被这根细线划破了手指。
明明触感又细又软,却出乎意料地锋利,只是轻轻一碰,就割开了皮肤。
之前我所见过的束带,包括自己身上的,都是成卷的丝绸,从未料到这些细丝竟能锋利到吹发可断。
但继续前行,我也无法确定前方是否如忘川河上那样布有迷阵。若无丝线指引,恐怕会再度迷失方向。
思索良久,我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我用小刀的刀锋割下裤腿,裁成布条卷成筒状,做成一个简易护手,然后顺着丝线指示的方向一路向前。
穿过一片停放的灵槎群,眼前出现了一道狭窄的幽谷。
果然如我所料,谷中浓雾弥漫,若没有丝线引导,极可能在此迷失。
我摸索着向谷内行进,朦胧雾气中,隐约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矗立在密林深处。走近一看,竟是一座石雕。
用手电照亮基座上的雕像,只见上面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
但这只老虎与寻常不同,不仅体型更为魁梧高大,背上还生着一对翅膀。
在中国传统神话中,生有翅膀的老虎只有一位——那便是四圣兽中的白虎。
不知为何,看到这尊白虎,我总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最终只好自我安慰,或许只是因为它体型较大、多了一对翅膀,和动物园里的老虎差别不大,可能只是错觉。
我拍下白虎雕像的照片,打算日后回去研究。
手机快门声响起后,我发现照片似乎有些异样。
不知是否因闪光灯曝光,照片中的白虎基座上浮现出一道道金色光纹,像是发光的文字。
我重新拍摄,结果依旧。
看来并非相机问题?
我亲自检查雕像基座,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需要特定光线才能显现?
带着这个猜测,我打开手机照明灯。
果然,灯光照射下,基座上浮现出一行行我从未见过的奇异文字。
这些文字与苗人的线条密文不同,每一笔都弯弯曲曲,如小蛇蜿蜒,又似我手上的黑色疤痕。
再凑近一些,伸手触摸基座,能感到轻微的凹陷,指尖触及处似乎还沾上了一些粉末。
我推测这是隐藏在文字中的特殊物质,只在强光下产生反应。此地常年浓雾笼罩,想必正是为了掩盖基座上的文字。
这说明文字所记载的,或许是极为重要的信息。
可惜手头没有足够资料可供查证,我只能取出防水宣纸与铅块,迅速将基座文字拓印下来。
拓印完成后,我忽然意识到某些地方不太对劲。
第66章 奈何之桥
这座白虎石像出现在此地,本身就极不寻常。
虽说四川素有巴蜀之地、天府之国的美称,但“巴”与“蜀”实为两个不同的概念。
巴文化源远流长,而蜀文化则更为神秘。按地域划分,巴文化涵盖湖北、陕西、重庆、四川等多个地区,但在四川境内,仍以蜀文化为主。
尤其此处位于黑苗寨范围,又在蜀山境内。蜀人崇拜蚕、太阳与鸟,而白虎却是巴人的图腾。
按理说,这里是古蜀王蚕丛的墓穴,怎会出现巴人的图腾?
况且我一路走来并未见到任何图腾,为何在密林深处会出现白虎雕像?这又意味着什么?
我心中充满困惑,只得转身沿原路返回,继续顺着那根细丝的牵引前行。
本以为在这般诡异之地,必会遭遇未知变故,甚至怀疑丝线所指究竟是真是假,是否暗藏凶险。
谁知一路除了浓雾弥漫,竟毫无阻碍。
不多时,我便随丝线穿出幽谷,眼前却是一处四面封闭的空地。
原来这是一条死路。
看来丝线并未指引正确方向。但此地空旷,这丝线又是从何而来?
我继续向前。丝线仍未断绝,说明还未到终点,但前方只有坚实的土墙,哪有路可走?
我用力踩了踩土壁,发现它异常坚固,与在黑苗寨所见完全不同。
不过,丝线确实从土壁的缝隙间穿入,说明墙后必有空间,只是我未必能进入。
丝线穿过之处土质较松,或许可以尝试从此处挖开通道。
想起大学时专业课老师反复强调,考古发掘应尽量采用“揭顶”方式,从上方打开封土,避免破坏墓门,以保持墓葬完整。
但经历了海眼龙宫与蜀山古墓,我明白并非所有古墓都适用此法。比如蜀山古墓,我甚至无法判断自己身处地上还是地下;
而海眼龙宫七层叠墓,更无法从顶部开挖。那着名的血渭一号大墓,即九层妖楼,也是同样道理。
如今我已上了考古界的红名单,为了解蛊救命,行业规范已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