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魔龙舟悬浮在已然平息战意的荒原核心区域,舟体表面的道纹明灭不定,缓缓吸收着周围散逸的深渊能量,修复着先前激战带来的细微损耗。而那座由无数残兵堆积的山丘,此刻已彻底黯淡,失去了所有神异,仿佛只是一座巨大的金属垃圾山。
林夜盘膝坐于魔龙舟核心控制室内,那团暗红色的“不灭战意本源”悬浮在他身前,如同活物般缓缓跳动,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惨烈气息。丝丝缕缕的精纯战意,正被林夜以自身混沌道力引导,小心翼翼地剥离、吸收。
苏清月与七杀则一左一右,为他护法。苏清月闭目凝神,极寒领域以她为中心,化作一层几乎不可见的淡蓝色光罩,将魔龙舟笼罩,隔绝内外气息,同时也将空间中残留的暴戾意念冻结、净化。七杀则如同融入了阴影,气息完全消失,唯有那双锐利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光罩之外的任何风吹草动。
炼化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这“不灭战意本源”乃是无数岁月、无数强者战死于此地的意念结晶,其中蕴含的不仅仅是精纯的能量,更有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疯狂的杀戮念头、不屈的抗争意志,以及深渊环境长期侵蚀下产生的种种负面情绪。
林夜的神魂,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古战场。耳边是亿万生灵的呐喊与悲鸣,眼前是无数惨烈到极致的厮杀景象。有神魔喋血,星辰崩灭;有凡俗军队前赴后继,血染沙场;有绝代天骄力战而亡,道消身殒……种种画面,走马灯般闪过,冲击着他的道心。
若是寻常超脱境,哪怕是准神明巅峰,在这等庞杂而暴烈的意念冲击下,恐怕早已心神失守,轻则神魂受损,重则被战意同化,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但林夜的道心,历经混沌雷劫、百世轮回、寂灭意志乃至“墟”之真相的磨砺,早已坚如磐石,澄如明镜。
“虚妄之念,也敢撼我道心?”
林夜神魂深处发出一声冷哼,那尊初步凝聚的、脚踏混沌手握万雷的自身道念虚影再次显现。虚影目光开合,如同巡视诸天的神王,所过之处,那些破碎的记忆画面、疯狂的杀戮念头,如同阳光下的雾气,纷纷消散。
他只汲取其中最精华、最本源的“战意”——那种一往无前、百折不挠、敢于向任何强敌亮剑的精神核心!
随着这精纯本源的融入,林夜身后的道念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原本模糊的面容,依稀可以看出林夜五官的轮廓,虽然依旧威严浩瀚,却多了几分属于他自身的独特气质。虚影手中握持的万雷,也仿佛带上了一股斩破一切阻碍的锐利“兵锋”之意。
他的修为并未因此暴涨,依旧稳固在准神明巅峰,但他的“势”却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他的强大,更多体现在力量的浩瀚与质量的碾压上,而此刻,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柄出鞘的神兵,锋芒毕露,一个眼神,都似乎能刺穿虚空,斩灭神魂!
这是一种意志层面的升华,是“神”的锐变!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团“不灭战意本源”逐渐缩小,颜色也由暗红转向一种更加内敛、却更加危险的暗金色。
就在炼化即将完成,林夜的道念虚影几乎要彻底凝实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嗤啦——!”
一道漆黑如墨、边缘却闪烁着诡异绿光的空间裂缝,毫无征兆地在魔龙舟前方数百里外的虚空中撕裂开来!裂缝之中,传出的并非寻常的空间乱流,而是一种极度污秽、堕落、充满了疯狂呓语的精神污染!
这股精神污染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冲击在苏清月布下的极寒光罩之上!
“咔嚓……”
足以冻结神魂意念的极寒光罩,在这股专门针对精神层面的污染冲击下,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光罩表面迅速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纹,那诡异的呓语甚至穿透了光罩,直接响彻在三人的识海!
“咕……堕落……皈依……永恒的安眠……”
“血肉……是枷锁……灵魂……需解放……”
无数混乱、颠倒、诱人堕落的低语,疯狂地钻入脑海,试图扭曲他们的意志!
苏清月猛地睁开双眼,湛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楚,但她立刻稳住心神,娇叱一声,更加强大的寒冰道则涌出, reinforcing 光罩,将那些裂纹暂时冻结、修复。但她的脸色明显苍白了一分,这精神污染的强度,超乎想象。
七杀的身影从阴影中踉跄跌出,他擅长隐匿与刺杀,对这种范围性的精神污染抗性相对较低,此刻他紧守灵台,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在全力抵抗。
就连正在炼化关键处的林夜,也受到了干扰。他周身流转的道力微微一滞,神魂中那即将圆满的道念虚影晃动了一下,吸纳战意本源的过程被打断。
林夜豁然睁开双眼,眸中雷霆与寂灭之意暴涨,瞬间将侵入识海的污染低语绞得粉碎。他看向那道空间裂缝,眼神冰冷到了极点。
“何方魍魉,敢扰我清修!”
他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他新近凝聚的磅礴战意与道念,如同惊雷般炸响,将那弥漫的精神污染都冲散了几分。
“咦?竟然能抵挡‘深渊呓语’?看来不是普通的深渊流浪者。”
一个带着几分诧异,更多是玩味和贪婪的声音,从空间裂缝中传出。
紧接着,三道身影从中缓缓迈出。
为首者,是一名身着华丽暗紫色长袍的男子。他面容俊美,甚至带着一种邪异的魅力,但双眼却是一片纯粹的漆黑,没有眼白,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的指尖,缭绕着一缕缕绿色的邪火,方才那强大的精神污染,正是源自于他。
在他左侧,是一名身材魁梧如铁塔的巨汉,皮肤呈青灰色,布满诡异的魔纹,头上生有一对弯曲的魔角,手持一柄门板大小的黑色巨斧,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蛮荒力量感。
右侧,则是一名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眼睛露在外面,手中握着一根白骨法杖,杖顶镶嵌着一颗不断哀嚎的骷髅头,浓郁的死亡气息弥漫开来。
这三者身上的气息,赫然都达到了准神明层次!尤其是那紫袍邪异男子,其气息深沉如渊,竟给林夜一种不弱于之前遇到的半神级强者的感觉!显然是在准神明境界浸淫极深,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踏入神明领域的可怕存在。
“一个准神明巅峰,两个准神明后期……”林夜瞬间判断出对方的实力,心中微微一沉。若是平时,他自然不惧,但此刻他正处于炼化战意本源的关键时刻,一身实力最多能发挥出七成。苏清月和七杀又要分心抵抗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形势顿时变得严峻起来。
那紫袍邪异男子,自称“惑心魔主”弥诺斯(与千幻魔域的惑心魔主并非同一存在,乃深渊中同一称号的不同个体),目光贪婪地扫过林夜身前那尚未完全炼化的暗金色战意本源,又看了看林夜身后那凝实强大的道念虚影,眼中闪过一丝炽热。
“没想到在这荒僻的血战荒原,还能遇到如此精纯的‘不朽战意’!更难得的是,你竟能将其炼化到如此程度,凝聚出这般强大的自身道念!真是天助我也!”弥诺斯舔了舔嘴唇,声音充满了诱惑与恶意,“小子,将这战意本源和你的道念种子奉献给我,我可以考虑,让你们成为我最忠诚的奴仆,赐予你们永恒的‘安宁’。”
他口中的“安宁”,显然就是被其精神控制,沦为行尸走肉。
那巨汉魔角强者发出沉闷如雷的笑声:“弥诺斯大人,跟他们废话什么!这战意本源归你,那艘古怪的飞舟和那个冰美人归我!我的‘裂渊斧’正好缺个强大的器灵!”他贪婪的目光扫过混沌魔龙舟和苏清月。
而那黑袍亡灵法师,则用沙哑的声音指向七杀:“那个刺客的灵魂,很特别,充满了杀戮与阴影的味道,是炼制‘影魔侍卫’的上好材料。”
这三尊深渊来客,俨然已将林夜三人视作了砧板上的鱼肉,开始分配战利品。
苏清月面覆寒霜,周身温度骤降,连空间都开始冻结:“找死。”
七杀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短刃,杀意如同实质般凝聚。
林夜缓缓站起身,将那团缩小了大半的暗金色战意本源暂时收起。他活动了一下手腕,骨骼发出噼啪的脆响,看着眼前的三位不速之客,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露出了一丝令人心寒的笑容。
“正好,我刚有所悟,尚缺几个够分量的对手,来试试这新生的‘锋芒’。”
“你们,一起上吧。”
话音未落,林夜动了!
他没有施展任何神通,仅仅是并指如剑,朝着那为首的惑心魔主弥诺斯,隔空一划!
这一划,蕴含了他新凝聚的磅礴战意,融入了混沌道力的包容万象,更带着一股斩断一切、破灭万法的无上锋芒!
“嗤!”
一道无形无质,却让在场所有准神明都感到神魂刺痛的“意念之刃”破空而出!它所过之处,那弥漫的精神污染呓语如同被利刃切开的布帛,纷纷溃散!甚至连空间,都被留下了一道久久无法弥合的透明痕迹!
这不是能量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意念、甚至是规则层面的——道念之斩!
惑心魔主弥诺斯那一直带着玩味笑容的脸色首次剧变!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他那双纯黑的眼眸疯狂旋转,试图以更强的精神力量扭曲、瓦解这道攻击。
然而,林夜这道念之斩,凝聚的是他自身不朽的道心与精纯战意,其“锋利”程度,远超寻常精神攻击!
“噗!”
仿佛气泡破裂的声音响起。
弥诺斯周身萦绕的绿色邪火猛地黯淡下去,他闷哼一声,身形暴退数百丈,纯黑的眼眸中竟然流下了两行污血!他挡住了这一击,但显然吃了不小的亏,神魂受创!
“什么?!”巨汉魔角强者和黑袍亡灵法师同时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弥诺斯大人的精神造诣何等深厚,竟然在一个照面就被对方所伤?
“他的道念有古怪!不要与他进行意志交锋!用绝对的力量碾碎他!”弥诺斯尖声叫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气急败坏。
“吼!吃我一斧!”
巨汉魔角强者咆哮一声,手中裂渊斧爆发出滔天魔光,带着劈开深渊大陆的恐怖威势,朝着林夜当头劈下!斧刃所过,空间层层坍塌,形成一道毁灭性的黑色轨迹。
而那黑袍亡灵法师,也挥动白骨法杖,口中念诵起古老而晦涩的咒文。刹那间,无数惨白的骨手从虚空中探出,抓向林夜的双腿,同时,一道道幽蓝色的灵魂锁链,如同毒蛇般射向林夜的神魂,试图将他束缚、拉扯出来。
面对这物理与灵魂的双重夹击,林夜眼神锐利如刀。
他身后那凝实的道念虚影,与他本体动作同步,做出了一个握拳轰出的动作。
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意念攻击。
道念虚影的拳头之上,混沌雷光与那新生的战意锋芒完美融合,化作一道缠绕着暗金色纹路的混沌雷霆拳印!
拳印不大,却仿佛凝聚了一片星域的重量与毁灭!
“轰隆!!!”
拳印与巨斧狠狠碰撞!
想象中惊天动地的爆炸并未发生,那足以劈开大陆的裂渊斧芒,在接触到混沌雷霆拳印的瞬间,就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拳印去势不减,直接轰在了巨汉的胸膛之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巨汉魔角强者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一颗高速撞击的星辰砸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魔血如同瀑布般洒落长空,胸膛明显凹陷下去一大块,气息瞬间萎靡!
与此同时,林夜左眼之中,寂灭之意一闪而逝。
“寂灭雷瞳,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片无形的死亡波纹以他左眼为中心扩散开来。
那些抓来的骨手,触及波纹的瞬间,便化为飞灰。那些射来的灵魂锁链,如同被点燃的棉线,迅速消融、断裂!
黑袍亡灵法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手中的白骨法杖上,那颗哀嚎的骷髅头“嘭”的一声炸裂,他本人也如遭重击,连连后退,黑袍下的身躯都在颤抖。
一个照面!
林夜仅以七成实力,一道意念之斩,一拳,一眼!
便重创惑心魔主弥诺斯,轰飞巨汉魔角强者,破灭亡灵法师法术!
这就是凝聚了自身道念,融合了不朽战意本源后,林夜的恐怖实力!他的力量层次并未提升,但力量的运用、意志的强度,发生了质的飞跃!
弥诺斯捂着流血的双眼,看着气息依旧沉稳,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林夜,心中终于升起了一股难以遏制的恐惧。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夜踏步虚空,每一步落下,脚下的空间都荡漾起蕴含战意的涟漪。他看着如临大敌的三位深渊来客,声音平静却带着无上的威严:
“将死之辈,何必多问。”
“这血战荒原,便是尔等葬身之地。”
大战,再次爆发!但这一次,攻守之势,已然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