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说你几句还有意见了?”说着高颧骨女人用力推了秀玲一把。
“哐当”一声,秀玲弱小的身躯哪能经得住这虎背熊腰的女人一推?退了两步一下摔在地上,后背撞到工位的桌板上。
“唏...”秀玲痛的倒吸一口凉气。扶着桌板半天才站起来。刚想说话,后背疼的让她张不开嘴。
“咋的?就你这样,站都站不稳,还想来挣钱?我还没碰到你,就摔倒了,想讹我是不是?大家可看好了,不是我推的她,是她自己摔倒的啊。”这高颧骨女人真是除了颧骨高,脸皮还厚!说这话的时候竟然看不出一丝脸红。
“行了,别说了,准备收拾收拾下班了。”秀玲旁边工位的一个女人把高颧骨拉到了一边。又回头扶着秀玲问:“不碍事吧?来,我帮你看看。”
屋外。
“没事,就是磕破了皮,你刚来,别跟这些人计较,能忍就忍,这是计件的活,她们都想多干点,所以你刚来肯定要受气,等熬出来就好了,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这个说话的女人叫阿英,外地嫁到这里,比秀玲小两岁。
“我知道了,谢谢你,阿英。”秀玲右手撑着后背,一瘸一拐的进了屋。不一会王管事来收活了,秀玲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秀玲数了数自己手里的成品,比别人少了一大半。高颧骨女人故意把自己的箱子往她面前挪了挪,箱子里的炮仗堆得像满满登登。
“还行,” 王管事扫了一眼秀玲的成品,又看了眼秀玲的手指。没说好也没说坏,“明天再来吧。”
临出门时撂下一句话:“刚开始干,手指要缠上胶布。”
听到让明天再来,秀玲悬着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她慢慢收拾好东西,走出院子时,天已经黑透了。
看门大爷还在门口,见她出来,递过来一个袋子:“这第一天是不是磨的手疼?是不是被欺负了?开始我就跟你说过,你偏想干。这里面是点药膏,还有两卷胶布,用上能好点。”
秀玲接过袋子沉默了许久,刚想道谢,却见大爷已经重新躺回了躺椅,收音机里的评剧换了段新的,咿咿呀呀的。
秀玲走后,保安大爷慢慢起身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真像我的闺女啊。”
原来,保安大爷的闺女之前也在这上班,去年鞭炮厂爆炸,她的闺女未能逃脱,浑身大面积烧伤,现在还在家里躺着。但却一直吵着想挣钱,想上班。
鞭炮厂为了不让他们闹,安排他在这里看大门,每月能领点生活费。
见到秀玲,他从秀玲身上看到了自己闺女的影子。既柔弱又坚强!所以他才在王管事面前说秀玲是他的远房亲戚。
回到家,志远和月亮正在屋里望着门口发呆,看见秀玲进来都喊着饿了。秀玲顾不上后背的疼痛,赶忙去生火做饭。
煮了大米稀饭,又给他俩一人弄了一个荷包蛋,盛稀饭的时候,秀玲把锅里的米粒挑的一个不剩,自己则拿个干巴煎饼泡在稀饭汤里凑合着吃了。
懂事的志远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给了妈妈,秀玲看向他的时候,他学着秀玲的口气说:“妈妈,我不喜欢吃鸡蛋。”
看着懂事的志远,秀玲语重心长地说道:“志远,你现在也长大了,能照顾妹妹了。妈妈每天早出晚归的,让你俩天天去你二婶家也不合适,我想送你和妹妹去姥姥家,让姥姥带你们。怎么样?”
“妈妈,我不去,我要留在家里看家!我们都走了,晚上谁陪你说话啊?”
志远用稚嫩的声音接着说道:
“我能照顾妹妹,我不是都学会做疙瘩汤了吗。”
秀玲听后一把搂住志远,也许是这动作牵到了背上的伤口,也许是孩子的话扎了她的心,秀玲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一晚上秀玲都是侧着身睡觉,因为一平躺后背就钻心的疼,这一夜秀玲基本没怎么睡。
第二天刚到鞭炮厂门口。阿英就拿着两个煮鸡蛋塞给秀玲。“等你半天了,咋样,过了一夜腰还疼吗?给你,早上我特意多煮的,你拿着吃。”
“好多了,还有一点疼,但是不碍事。早饭我吃过了,谢谢你阿英。”其实为了省钱,秀玲从来没吃过早饭。就靠中午鞭炮厂管的这顿饭活着。
“哎呀,煮都煮了,你就拿着吧。”说着强行把两个鸡蛋塞到了秀玲的口袋里。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小屋。
高颧骨女人看着秀玲和阿英进来,“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嘲讽。
不一会送鞭炮“盘子”的三轮车又来了,大家还是一窝蜂似的跑去抢,一箱一箱的往自己工位旁边搬。
秀玲本来就不敢和她们抢,再加上后背有伤不方便搬,今天连零散的“盘子”都没抢到。
“你看看你笨的,我干了那么久,还头一次见抢不到“盘子”的人,你要抢不到就回家歇着吧,赖在这干啥?看我们干活啊?”高颧骨女人又开始挖苦秀玲。唾沫星子蹦的到处都是。
是啊,没有盘子就没法挣钱,看着工位上昨天剩下的那点,秀玲心里也慌了,看来今天肯定是挣不了钱了。
“给你。”阿英搬过来两箱盘子放在秀玲工位上,“我今天运气好,抢多了,今天肯定干不完了,这两箱给你。”
此时秀玲已经感动的不行,看着身边这位善良的妹子,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多管闲事!”高颧骨说完又白了阿英一眼。
中午吃饭。大锅菜,一人两个馒头。
秀玲和阿英端着茶缸,坐在树底下边吃边聊:
“我是隔壁镇上的,对象赌博欠钱走了,留下我带着两个孩子,不干没办法......”秀玲主动说起了自己的事。
“哎...那你也比我幸福,起码你小时候有个疼你的爹娘,我是**省的,从小爸妈就离婚了,妈妈带着我改嫁到另外一家,这家人嫌弃我,总是背着妈妈打我,不让我上学,十六岁就逼着我出去打工。还算幸运,打工时认识了我现在的对象,就直奔他来了。”
听着阿英的话,秀玲不禁同情起了身边这个女人。
“怪不得听不出你有外地口音,原来你都来十几年了。”
“我都快忘了自己家乡话是怎么说的了。”阿英抬头望着天,眼里透着些失望。
不过阿英也特别乐观,话锋一转,马上面带微笑的看着秀玲:
“我在这也没有什么朋友,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亲切,你比我大,你要愿意,咱俩以后就姐妹相称怎么样?”
“那可太好了。”秀玲满口答应。
“姐姐...”
“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