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浅刚出宫唤羽房间门,一道黑影突然从门口走过,与她撞了个正着。
上官浅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已悄悄摸向腰间藏着的美人刺,抬头看清来人时,她心脏瞬间沉了下去。
那人穿着无锋暗卫的黑衣,衣料上绣着细微的鸦羽纹路。不是别人,正是她刚在屋里和宫唤羽戏谑打趣的寒鸦伍。
“上官浅。” 寒鸦伍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冰块撞击石壁,没有半分温度,可目光扫过她刚才出来的房间方向时,眼底却带着几分调侃,“没想到,你倒是左右逢源。”
刚说完人家坏话正主就出现,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尤其是面对寒鸦伍这样的狠角色。
上官浅定了定神,松开摸向短刃的手,露出一副自然的模样,语气平淡:“路过而已,见宫唤羽房门开着,便随口聊了几句。”
寒鸦伍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最终却没再追问。
他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到她面前,指尖粗糙得像覆着层薄茧:“长风镖局那边出了问题,押送的货被截了,你去处理。”
纸条上用炭笔写着镖局的位置与接头暗号,字迹潦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必须把货物找回来,若是出了差错,后果你知道。”
上官浅接过纸条,指尖触到纸张的粗糙质感,心里暗忖。长风镖局是无锋用来转运物资和钱财的秘密据点,平时由寒鸦卫直接负责,如今货物被截,怕是宫门或其他敌视无锋的势力动了手。
上官浅刚想再问 “货是什么”“有多少人手押送”这些细节,寒鸦伍已转身走向隔壁房间,黑色的衣摆在暮色里划过一道冷影,没有半分停留的意思。
“等等。” 上官浅忽然开口,见寒鸦伍回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快速问道,“货物的特征是什么?纸条上只写了接头暗号,万一找错了,耽误了大事就不好了。”
“纸条背面有标记。” 寒鸦伍打断她的话,语气依旧冷漠,没有多余的解释,“别多问,按命令做。” 说罢,便推开自己的房门,抬脚走了进去。
房门打开的瞬间,上官浅下意识地往里面瞟了一眼,屋内没点灯,只有几缕月光从窗缝漏进去,隐约能看见靠墙摆着一排木架。
木架上似乎放着些坛子,借着微弱的月光,她好像瞥见其中一个罐子里,有什么东西泛着惨白的光,像极了人骨的颜色。
她既想再凑近些,亲眼看看到底是幅什么景象,毕竟之前只是猜测,从未见过真容;可理智又告诉她,那画面必定恶心又恐怖,一旦看清,恐怕会难受好些天。
没等她看清楚,寒鸦伍已 “砰” 地一声关上房门,将所有景象与猜测都隔绝在门后。
北境,青石镇。
骤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驿站的青瓦上,发出 “噼里啪啦” 的声响,溅起的水花在门槛外积成了小水洼。
驿站里生着一盆炭火,暖意混着水汽弥漫在空气中,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大汉围坐在桌边,手里捧着粗瓷碗,喝着便宜的劣酒,嗓门洪亮地聊起了近来的新鲜事。
“你们听说没?长风镖局上礼拜押的镖车,失踪了!”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放下酒碗,声音里满是惊奇,“据说那镖车装的是贵重货,派了十个镖师护送,结果从青石镇出发后没几天,就没了踪影,连人带车都找不到了!”
“真的假的?” 旁边一个瘦高个凑过来,眼里满是好奇,“长风镖局的镖师个个是好手,怎么会连人带车都没了?难不成是遇到了劫道的?”
“我看呀,肯定是被山贼截了!” 络腮胡大汉一拍桌子,酒碗都震得晃了晃,“前阵子西边的黑松谷不就闹得凶吗?听说那些山贼心狠手辣,不光劫货,还杀人灭口,指不定就是他们干的!”
“可不对啊,” 另一个穿着短打的汉子皱着眉反驳,“我听我在官府当差的表哥说,现场连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就像那镖车凭空消失了一样,怪得很!”
雨声越来越大,风裹着雨丝从门缝里钻进来,带来一阵凉意。
不少赶路的行人纷纷冲进驿站避雨,有的抖着身上的雨水,有的跺着脚上的泥,见众人聊得热闹,也忍不住凑过来加入讨论,驿站里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我猜是镖局内部出了问题,说不定是镖师监守自盗,带着货跑了!”
“别瞎说,长风镖局的规矩严得很,哪能出这种事?我看是遇到了更厉害的角色,比如…… 无锋的人!”
“无锋?那可不敢想,要是他们动的手,那这货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就在众人吵吵嚷嚷的时候,驿站的门被再次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低头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黑色的油布雨衣,雨衣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抖了抖雨衣上的水珠,动作利落却不张扬,目光快速扫过驿站内喧闹的人群。
炭火旁的大汉们还在高谈阔论,角落里几个商人模样的人在清点货物,门口还有两个妇人在小声抱怨雨水打湿了衣裳。
宫尚角缓缓抬起压低的帽檐,露出一张冷漠的面容,他眉峰微蹙,显然不太习惯这样的嘈杂。
他没说话,只是重新压低帽檐,避开众人的目光,朝着驿站最里面一张偏僻的桌子走去。那张桌子靠着墙角,远离炭火,也远离人群,正好能将整个驿站的动静尽收眼底。
宫尚角刚拉开椅子坐下,将腰间的佩剑轻轻放在桌旁,就见一个穿着灰色短褂、系着围裙的驿站小二快步跑了过来。
这小二约莫二十五六岁,脸上沾着点面粉,手里搭着块半旧的布巾,脚步轻快却带着几分忙碌后的仓促 。
他在驿站干了十多年,每天见的客人多了,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眼前这客官穿的雨衣料子看着就贵重,腰间佩剑虽没出鞘却透着气派,一看就是赶路的贵人,得好好招呼着,免得怠慢了。
“客官,您可是要歇歇脚?” 小二站在桌旁,微微躬着身,语气恭敬又热情,布巾在手里轻轻晃着,“外面雨大,您要不要先把雨衣脱下来晾晾?小的给您找个通风的地方挂着,免得闷出潮气。”
说着,还不忘朝旁边的空椅努努嘴,“您要是不嫌弃,小的再给您搬个炭盆过来?这墙角虽清净,就是有点凉。”
宫尚角抬了抬眼,帽檐下的目光依旧冷漠,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不必。”
宫尚角的手放在剑柄上没有拿开,目光掠过小二沾着面粉的手, 那双手指关节有些泛红粗大,显然是常年揉面、端碗磨出来的,掌心还有些细小的烫伤疤痕,是个实打实干杂活的伙计。
小二也不尴尬,挠了挠头笑着应道:“好嘞!那您想喝点啥?灶上刚煮好的姜茶,驱寒最管用;要是不爱喝甜的,也有陈茶,虽不是啥好茶,但泡得浓,也解乏。您要是饿了,刚出锅的肉包子和葱油饼,还热乎着呢,一文钱两个,实惠!” 小二边说边指了指灶台方向,热气正从那边飘过来,带着食物的香气。
“一杯姜茶。” 宫尚角终于开口,语气依旧简洁,没多余的话。
这小二的热情里满是普通伙计的实在,没有刻意的试探,只是想多招揽些生意,让客人舒坦些。
“哎!姜茶马上就来!” 小二笑着应下,转身快步跑向灶台,跑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喊了句,“您稍等啊,马上就好!”
驿站里的议论声还在不断传来,关于长风镖局镖车失踪的猜测五花八门,却没一个说到点子上。
没一会儿,小二就端着个粗瓷碗跑了过来,小心地把姜茶放在宫尚角面前:“客官,您的姜茶,小心烫!”
说完又匆匆跑去招呼刚进来的客人,布巾在身后晃来晃去。
宫尚角端起姜茶,并没有喝下。温热的触感透过粗瓷碗传到指尖,却没让他冷硬的眼神柔和半分。他目光看似落在杯中的姜片上,实则在暗中观察着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