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凄厉得变了调的尖叫划破粥棚压抑的空气。当婷婷花容失色,手中的食盒“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汤水四溅。她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几乎瘫软在地。
“成何体统!”
三皇子闻声大步流星地赶来,看到当婷婷这副模样,又瞥了一眼被惊扰的灾民和侍卫们抬着的尸体,眼中瞬间凝结寒霜,厉声斥道:“谁让你来此地的?!滚回去!以后不准再来!”
当婷婷被他雷霆般的怒斥吓得浑身一抖,委屈、惊吓、羞愤交织,眼泪瞬间决堤,捂着脸转身哭着跑走了,背影狼狈不堪。
这消息传到当袅袅耳中时,她正对着账本核算铺子的开销。听完翠竹的描述,她只是缓缓摇了摇头,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唯有一声沉沉的叹息:“唉……这样的心性和胆量,在宫斗剧里,”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略带讽刺的弧度,“活不过两集。”
翠竹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好奇地问:“小姐,什么是‘宫斗剧’呀?”
当袅袅放下笔,揉了揉眉心,解释道:“哦,就是那些话本子里写的,皇帝后宫里妃子们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戏码。”
翠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又落回小姐凝重的侧脸上,只觉得这灾年乱世,比任何话本子都要残酷百倍。
单承宴与太子一行人风尘仆仆抵达青州地界时,青州知州刘大人与通判赵大人早已率众在官道旁恭候。
一路行来并不太平,流寇滋扰不断,所幸多是些被饥馑逼上绝路的流民草草集结,乌合之众,不成气候,被太子卫队轻易击溃擒拿。抵达州府,便将这数十名俘虏径直移交给了知州衙门,押入大牢。
单承宴冷声吩咐:“严加看管,细细盘问!务必揪出为首者,撬开他们的嘴,看看到底还有些什么勾当!”
然而,真正踏入青州城,眼前的景象才让太子与单承宴心头巨震,遍体生寒。
这哪里还是朝廷治下的州府?分明是人间炼狱!
街道两旁蜷缩着皮包骨头的躯体,目光呆滞,气息奄奄。饿毙的尸首无人收敛,横陈于市,引来成群的乌鸦盘旋聒噪。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哀嚎与尸体腐败的恶臭,令人作呕。灾情之惨烈,远超他们最坏的想象!
太子单承琮目睹此情此景,一股滔天怒火直冲顶门。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利刃般刺向跪伏在地的知州刘大人和通判赵大人,声音因震怒而微微发颤:“刘知州!赵通判!尔等身为朝廷命官,牧守一方,眼见黎民涂炭至此,为何不上奏朝廷,恳请拨粮赈灾?!你们眼里还有王法,还有君父吗?!”
刘知州与赵通判浑身剧颤,以头抢地,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地哭诉:“殿下明鉴!臣等冤枉啊!灾情初起,臣等便已连发三道八百里加急奏疏,泣血恳请朝廷赈济!奈何……奈何奏疏如石沉大海,杳无回音!臣等望眼欲穿,苦苦支撑,眼看粮仓见底,饿殍日增,心如刀绞却束手无策啊!”
赵通判更是激动地匍匐上前,泣不成声:“天可怜见,终于盼来了太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若殿下再晚来一步,臣等……臣等唯有以死谢罪,无颜再见青州父老了!”
太子单承琮眼神锐利地扫过两人涕泗横流的脸,怒火稍敛,却未全消。他不动声色地给身旁的单承宴递了个眼色。单承宴心领神会,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当夜,他身边最得力的暗卫追云,便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然离开了州府。
翌日,单承宴在百忙之中,抽空给远在京都的当袅袅写了一封简短却饱含思念的家书报平安。随即,他便与太子一道,全力投入这千头万绪的赈灾事务之中。
他们迅速组织人手搭起粥棚,每日施放稀粥吊命;单承宴更是亲自下田,指导知州府的农官和挑选出的灾民,如何利用带来的有限土豆进行紧急种植,以期未来能有所收获。
然而,坏消息总是跑得比风还快。不知从何处泄露的风声,在绝望的灾民中掀起了一股危险的暗流。
一则恶毒的谣言迅速蔓延开来:官府有粮!他们把上好的粮食都藏起来,甚至宁愿扔掉,也不肯多分给我们这些快饿死的人!
积压已久的绝望与愤怒瞬间被点燃!如同干柴遇上烈火,成千上万的灾民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向州府衙门和粥棚,怒吼着、冲击着!场面彻底失控!
太子与单承宴带来的精锐侍卫虽拼死抵挡,但面对汹涌的人潮,既要保护自身和官员安全,又不能对饥民痛下杀手,束手束脚,很快便被冲散了阵型。
情急之下,单承宴当机立断,下令将部分准备次日发放的粮食袋抛向人群,制造混乱。趁着灾民哄抢的短暂空隙,太子、单承宴及一众官员才得以狼狈不堪地退入知州府内,死死关上了沉重的大门。
一连数日,愤怒的灾民将知州府围得水泄不通,吼声震天。府内众人如同困兽,食物饮水日渐短缺,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就在这僵持的第五夜,一道黑影如同狸猫般翻过高墙,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正是风尘仆仆、满身露水的追云!他顾不上喘息,跪到太子与单承宴面前。
追云带回的真相,让两人如坠冰窟:青州并非无粮!
真正的粮食,绝大部分都被当地的几家豪强乡绅秘密囤积于深宅大院的地窖之中!
而朝廷拨下的赈灾粮,千真万确未能抵达青州——它们在进入青州之前,于上游的云州境内就被截留了!
云州虽也受灾,但远不及青州惨烈,州府官吏与当地豪绅沆瀣一气,竟将这批救命粮扣下,或是高价私售,或是囤积居奇,对外则粉饰太平,维持着一种虚假的“平静”!
“砰!” 太子单承琮听完,怒不可遏,狠狠一拳砸在硬木桌案上,震得茶盏跳起:“混账!这群国之蠹虫!为一己私利,竟敢罔顾万千生民死活!其心可诛!其行当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