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机房旁边的一个空置杂物间被清理出来,成了临时的“硬件实验室”。
李泽川俨然成了总指挥,周炽对硬件也颇有兴趣,给他打下手。
两人带着几个感兴趣的同学,整天泡在里面,拆机、清灰、检测、维修、组装。
苏想则负责后勤和资料整理,她将每一台修复好的机器的配置、性能参数都详细记录在册,为后续的集群管理和任务调度做准备。
陈知行则专注于分布式计算环境和并行算法的理论研究。
他需要设计一套有效的机制,将庞大的计算任务分解,分配到这些性能各异的老旧机器上,并能可靠地收集和整合计算结果。
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课题。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经过近一个月的奋战,一个由二十多台经过维修和适度升级的“古董”机组装起来的、简陋却可行的分布式计算集群,终于初具雏形。
当第一束代表网络连通的绿灯在集线器上亮起时,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成功了!我们自己有算力了!”
周炽兴奋地大喊。
陈知行看着那闪烁的指示灯,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轻松的笑容。
李泽川擦了擦手上的油污,看着苏想亮晶晶的眼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这个由“废品”搭建起来的集群,其象征意义甚至大于实际算力。
它代表着【北斗团队】在资源受限的条件下,依靠智慧和协作,自力更生开辟道路的能力。
自主搭建的分布式计算集群迎来了第一次正式测试——运行周炽那个计算量巨大的多维参数空间搜索算法的一个简化版本。
命令启动,二十多台机器的风扇同时发出嗡嗡的轰鸣,指示灯疯狂闪烁,整个杂物间充满了电子设备运行特有的热量和气味。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主控电脑的屏幕,上面显示着任务分发和计算的进度条。
起初,进度条缓慢但稳定地向前移动。然而,运行了不到半小时,问题开始出现。
一台Apple II率先“罢工”,屏幕花屏,死机。
紧接着,一台老pc报错,内存溢出。
网络连接也出现波动,导致几台机器计算结果无法及时传回……
第一次测试,失败。
机房里弥漫着沮丧的气氛。
周炽不甘心地检查着日志:“还是硬件太老旧了,稳定性太差!”
李泽川脸色也不太好看,显然没料到问题这么多。
陈知行却异常冷静:
“预料之中。分布式系统本身的复杂性和节点异构性,就会带来各种问题。我们需要的是定位问题,逐个解决。稳定性需要时间磨合。”
接下来的日子,团队进入了与机器故障搏斗的循环。
每天都有不同的机器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毛病。
李泽川和周炽成了专职“维修工”,陈知行不断调整任务调度和容错机制。
苏想则负责记录每一次故障的现象、原因和解决方案,逐渐形成了一本厚厚的“集群运维手册”。
这个过程枯燥而磨人,常常需要熬夜排查问题。
这天晚上,又一轮测试因为网络波动中断。
周炽和李泽川在杂物间里骂骂咧咧地排查网线,陈知行在主机前分析日志。
苏想整理完今天的故障记录,感觉眼睛又干又涩,抬头揉了揉太阳穴。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
她起身,默默地去水房打来一壶热水,给每个人的茶缸里续上水。
然后又拿出自己带来的麦乳精,给每人冲了一杯。
她把热乎乎的麦乳精放到陈知行手边时,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下意识地说了一声“谢谢”,手指依旧在键盘上飞舞。
放到周炽旁边时,他正和一堆网线搏斗,头也不抬地喊了句
“想想你最好了!”
放到李泽川面前时,他正拧着一个螺丝,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的烦躁似乎平息了一些。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在这种深夜奋战的时刻,一杯热饮,一句简单的关心,就足以慰藉疲惫的心灵。
苏想坐回自己的位置,捧着温热的茶缸,看着伙伴们忙碌而专注的身影,心中充满了踏实感。
她知道,科研的道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充满了未知和挫折。
但只要有这些志同道合的伙伴在身边,一起面对,一起解决,再难的问题,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怕。
窗外的月色清冷,机房内的灯光温暖。
在这个普通的夜晚,四个年轻人为了同一个目标,在属于自己的“战场”上,并肩作战。
自主搭建的分布式计算集群,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与“抢救”后,稳定性有所提升,已经能够勉强运行一些计算量中等的任务。
然而,当团队尝试将陈知行设计的、用于验证底层理论核心的【多智能体协同决策算法】部署到集群上进行大规模模拟时,一个致命的瓶颈暴露无遗。
算法本身逻辑严密,但在分布式环境下运行时,各个计算节点之间的数据同步和状态一致性维护,消耗了巨大的通信开销,导致整体效率极其低下,甚至比在单台高性能机器上运行还要慢!
更糟糕的是,频繁的通信和等待,极易引发死锁和节点超时,导致整个模拟进程崩溃。
几次尝试失败后,连一向冷静的陈知行,眉宇间也染上了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他把自己关在机房,对着满屏的代码和逻辑图,一遍遍地演算、调试,废寝忘食。
周炽尝试用他跳跃的思维提出几种优化通信协议的想法,但效果甚微。
李泽川负责的硬件和网络层面已经尽力,问题显然出在算法与分布式架构的适配性上。
苏想看着陈知行日益消瘦的脸颊和眼底浓重的青黑,心中焦急,却帮不上忙。
她能做的,就是确保后勤,在他忘记吃饭时默默递上一个馒头,在他伏案小憩时为他披上一件外套。
这天深夜,机房只剩下陈知行和苏想。
苏想整理完当天的实验数据,正准备离开,看到陈知行依旧如同雕像般坐在终端前,屏幕上的光标停滞在一个复杂的逻辑判断处,久久未动。
她轻轻走过去,将他手边那杯早已冷透的水换成了热的。
“陈知行,很晚了,要不先休息吧?”
苏想轻声劝道。
陈知行仿佛没有听见,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苏想知道,这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状态。
她没有再打扰,只是安静地坐在不远处,借着台灯的光,继续看自己的书,陪着他。
忽然,陈知行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