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透过窗棂,给临渊居铺上一层暖色。
秋月正收拾完屋阁,心里还嘀咕着靳千阑这一下午不见人影是去哪了。
一抬头,却见那人正从回廊那头走来。
靳千阑步子沉,微垂着头,平日里挺得笔直的肩背似乎也垮下去一点。
周身笼罩着一股显而易见的低气压,连那头总是束得一丝不苟的墨发都仿佛黯淡了几分。
秋月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迎上去,关切道:“靳公子?您这是……怎么了?下午没见着您。”
靳千阑闻声抬起头。
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金色的眼瞳看向秋月时,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困惑,又有点不易察觉的……兴师问罪?
“我按你所说,做了。”靳千阑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平静,但细听之下有点发干。
秋月一愣:“啊?做什么了?”
“咬尾巴。”靳千阑吐出三个字,眼神紧紧盯着她,“为何他更生气了?”
“……”秋月当场石化,脑子嗡的一声,差点没站稳。
她瞪大了眼睛,嘴巴张了又合,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道:“你、你真去咬仙尊的尾巴了?!你你你……”
秋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你难道不知道‘咬尾巴’是、是……是那种意思吗?!”她压低了声音,脸涨得通红,“您今年到底几岁啊?!”
眼看靳千阑眉头越皱越紧,金色眼瞳里的茫然和焦虑几乎要溢出来,秋月扶额,长长叹了口气。
得,看来是真不知道。
这误会闹大了。
她认命地凑近点,用气声飞快解释:“靳公子,‘咬尾巴’……在咱们这儿,尤其是狐族,那是求偶!是想要跟对方……呃,繁衍后代!是非常非常逾矩的行为!不能随便对别人做的!”
“什么?!” 一声震惊的咆哮差点掀翻屋顶——但这声音并非来自靳千阑,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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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汐云居内。
白渊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尾巴根,脑子里一团乱麻。
刚才那出之后,他眼前的系统界面信息提示音跟抽风似的响个不停,终于把那个烦人的小c给炸出来了。
小c还是那副欠揍的qq人模样,圆滚滚的身子,背后那对小翅膀扑腾得飞快,一开口就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腔调:“愚蠢的人类!你刚才对男主做了什么?!后台数据都快爆表了!”
白渊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没怎么!就抱了一下,亲都没亲上!”
他顿了顿,没好气地补充,“非要说有什么……就是尾巴被靳千阑咬了一口!”
小c在空中夸张地晃了一圈,发出刺耳的电子音效:“什么?!咬尾巴?!你这无知的人类!知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咬尾巴’是最高级别的性暗示!是求偶信号!蠢货!”
“什么?!”
“什么?!”白渊猛地从榻上弹起来,差点闪了腰,声音都劈了叉。
“性、性暗示?!所以他这是……开窍了?懂得感情了?”他扶着额,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小c发出嗤笑声:“哼!想得美~根据后台记录,这馊主意是那个叫秋月的配角出的!不过嘛……”
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饶有兴致,“男主确实出现了情感波动,只可惜——”
它故意拉长音调,“波动对象不是秋月,也不是任何女人,是你哦~”
白渊大脑“嗡”地一声,彻底死机。
喜欢他?靳千阑喜欢他?两个男的?!他活了二十多年笔直笔直的取向怎么可能……
“放屁!绝对不可能!”白渊几乎跳起来。
小c才不管他的崩溃,扑腾着翅膀,用幸灾乐祸的语气宣布:“根据最优剧情推进方案计算,最快让男主体验完整情感、冲击封印的办法,就是——”
“你!以!身!饲!虎!赶紧去跟他进行亲密互动,完成必过剧情点,你这磨蹭的人类!”
白渊眼前一黑:“……有没有正常点的办法?体面点的!”
小c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其实数据流早就跑完了。
“唔…另一个方案嘛,就是让男主去‘强上’了秋月!以他那死心眼的性格,就算不爱,也绝对会负责到底!怎么样?本系统是不是很机智?”
“这他妈更离谱了好吗?!”白渊简直要吐血,“强上?!你这是什么破系统!”
小c得意地晃悠着:“哼!就这两个方案,爱选不选!反正你必须推动剧情!方案一最省事,你演演戏就行了,反正等你回到现实世界,你们谁还认识谁啊~”
白渊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回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我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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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分,膳厅内灯火通明。
黎阙从天庭归来,踏入厅内。他一身银白长袍,身姿挺拔,银发间白色的狐耳威严地立着,赤红色的眼眸扫过桌面,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桌上菜肴已布齐,商浅依旧端庄娴静地坐在一旁,唇角含着温柔的笑意。
白渊和靳千阑也已落座,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得几乎凝滞。
靳千阑自得知“咬尾巴”的真正含义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紧绷和懊悔的状态。
他尽可能地将椅子往远离黎白鸢的方向挪了挪,挺直背脊,目不斜视,连呼吸都放轻了。
恨不得把自己缩成隐形人,生怕再做出任何惹黎白鸢厌恶的举动。
而白渊,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正硬着头皮准备执行那坑死人的“方案一”。
他坐得像屁股底下有钉子,眼神乱飘,就是不敢看旁边的靳千阑。
黎阙在主位落座,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淡淡开口:“用膳吧。”众人这才动筷。
商浅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往常,靳千阑总会默不作声地第一时间将黎白鸢喜欢的菜式挪到他面前,或者细心地将鱼刺剔掉。
可今天,那孩子只是僵硬地吃着碗里的白饭,头都快埋进碗里了。
她正觉得奇怪,下一秒发生的事却让她差点失态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她那从小被宠着哄着、只有别人伺候他、从未见他主动关照过别人的宝贝儿子黎白鸢,竟然……
竟然主动伸出了筷子,夹起一大块鲜嫩的、他平日自己都很喜欢的清蒸灵鳜鱼腹肉,动作略显僵硬地,放进了靳千阑几乎空着的碗里!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商浅手里的筷子顿住了。黎阙抬眸,赤红色的眼瞳中掠过一丝明显的讶异。
靳千阑更是浑身猛地一僵,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愕然抬起头看向身旁的黎白鸢。
白渊做完这个动作,耳根瞬间就红了,脸上烧得厉害。他不敢看靳千阑,眼神胡乱飘向别处,干笑了两声,声音都有些发紧。
“这个……味道还不错,你、你多吃点。”语气别扭得像是被人拿刀逼着。
靳千阑怔怔地看着碗里那块雪白的鱼肉,又抬眼看向黎白鸢那副明明不情愿,却又强撑着、连眼角那颗朱砂痣都仿佛透着尴尬的模样。
金色的眼瞳中情绪翻涌,有震惊,有不解,有一丝受宠若惊,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自我克制的隐忍。
靳千阑不明白黎白鸢为何突然转变,或许……只是为了维持表面的和气,不想让关系变得太僵?
他不能因此得意,更不能逾越。
最终,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极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下头,声音低哑:“……多谢。”然后便低下头,默默地将那块鱼肉吃了下去,咀嚼得异常缓慢,仿佛在品尝什么复杂至极、难以言喻的滋味。
膳厅里安静得可怕,一种更加古怪而紧绷的气氛弥漫开来。商浅和黎阙交换了一个充满问号的眼神。
这俩孩子……今天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