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已至大寒，古城的天气干冷干冷的，李勇离开古城已经两年了，现在正坐在四合院那棵银杏树下的石凳上。他伸长了腿，目光有些出神地凝视着眼前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切。
丁媛正在老秦原来住过的房子里打扫卫生。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缓缓散发着往昔岁月独特的味道。老秦回家的时候，特意将自己住过的这间房费多交了几个月，似乎在有意无意之间，维系着与这里千丝万缕的联系。
屋内，李勇原来的物件与老秦自己的东西整齐的摆放着。老秦的摩托车，蜷缩在房间一角，车身覆满灰尘，曾经的意气风发早已消逝，现在只有留下陈旧与落寞。
丁媛手拿扫帚，动作轻柔且细致，每一次挥动，地上的灰尘便轻轻扬起，而后缓缓落下。她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试图通过这一举动，触碰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每一丝痕迹。扫完地后，她又打来一盆水，细心地擦拭着家具和摩托车上的尘埃。偶尔，她会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定格在某件物品上，眼神放空，思绪或许已飘向那些一同度过的时光。
李勇坐在树下，脑海中不断闪过曾经在这里度过的点点滴滴。那些谈天说地的夜晚，繁星满天幕，月光柔如水，他们围坐在一起，畅谈理想、生活与未来，爽朗的笑声在这小小的四合院里肆意回荡；那些为生活共同拼搏的日子，尽管充满艰辛，却无比充实。如今，一切仿若近在昨日，可时光却已悄然流逝。他不禁叹了口气，这惆怅犹如腊月的寒风，丝丝缕缕地钻人心底。
这时，丁媛打扫完房间，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她瞧见李勇坐在树下，便也移步过去，在他身旁坐下。“这房子打扫干净，看着舒服多了。”
李勇转过头，看向丁媛，嘴角泛起一抹微笑，可笑容里却藏着难以言说的苦涩，“老秦和王俊不在，感觉这院子都冷清不少。以前他们在的时候，院子里可真是热闹。”
丁媛点点头，目光落在那棵银杏树上。树上叶子早已落尽，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恰似他们此刻略显孤寂的心。“也不知道老秦现在在哪里。”
李勇叹了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沉重一并吐出：“前几天他给我打电话，他说回家过年去了，或许他有自己的打算吧。也不知道他那边到底啥情况，我去拿钥匙的时候，何英洁说老秦他妈去世了，真不知道他到底咋样了。”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微风依旧轻轻吹拂，吹得人脸生疼。过了一会儿，丁媛抬起头，目光带着些许迷茫看向李勇，开口问道：“你说，老秦还会回来吗？”
李勇不假思索地回答：“会的。”
丁媛“嗯”了一声，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接着说道：“我也觉得他会回来，咱们都回来了，他没道理不回来。”
“哎，年底了，是该回家了……”李勇的声音逐渐低沉，带着无尽的惋惜与悲痛。
丁媛望着天空出了神，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佳琪的事，老秦应该还不知道吧？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很难过吧？”
李勇拿出一个打火机在手中摆弄着，打火机的金属外壳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除了咱俩和李娜，没人知道，牛佳琪不让跟任何人说。”
丁媛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应该把她带回来，我知道她肯定愿意跟咱们回古城，她之前就说过不喜欢那边。”
李勇长长地叹了口气，放下打火机紧紧握住丁媛的手，“等咱们把这边的事安排好了，她要是愿意回来的话就接她回来，这样她也算是回家了。”
丁媛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唰唰地流淌下来，不多时便泣不成声。李勇心疼地揽过丁媛的肩膀，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自己的眼眶也渐渐湿润。在这寒冷的腊月，他们的悲伤如同呼啸的寒风，肆意蔓延，却又无处可逃。
“是我带她出去的，我想把她带回来。”
李勇轻声安慰道：“你别这么想，她说过，她最开心的就是能认识你我这样的朋友。我想她也一定希望咱们都好好的。再说现在已经有阮明辉陪着她，李娜也在那边，你就放心吧。”
丁媛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可喉咙仍被悲痛哽住，愤怒地说道：“她到现在心心念念的还是老秦，老秦这个没良心的，电话都打不通。要是老秦能及时出现在她身旁，或许，她就有了坚持下去的信心，说不定就能很快好起来。”说着，丁媛紧咬嘴唇，泪水依然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李勇无奈地又叹了一口气，脸上写满了哀伤与无奈，缓缓说道：“她真的已经足够坚强了，那么痛，可她愣是一声没吭。医生也解释过她得的那个病，很可能是遗传，早就在身体里潜伏了很长时间了，以前一直没察觉，还好现在发现的还不算晚，治好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积极的配合治疗。再说现在有阮明辉了，老秦去也不合适呀。”？
“老秦不是没良心。”李勇的声音被烟呛得有些沙哑，“他那性子，你还不知道？越是在乎，越爱憋着。”
丁媛抬起头，泪眼婆娑：“可佳琪不一样……她等了他那么久。”
李勇没接话。他知道，有些等待，就像这院子里的银杏，一年年抽芽、落叶，看似循环往复，实则早已物是人非。老秦心里装着的事太多，夏文静的不辞而别，白小艳的遗憾，王俊的官司，还有那个迟来了二十多年的母亲……他像头负重的骆驼，走着走着，就把自己走成了一座孤岛。
“阮明辉对她是真上心。”李勇掐灭烟头，声音沉了沉，“前几天，佳琪化疗吐得厉害，阮明辉守在床边，一勺一勺给她喂水，眼睛熬得通红，跟兔子似的。”
丁媛吸了吸鼻子，泪水却流得更凶了：“我知道……可我就是替她不值。她心里的那个位置，明明是给老秦留的。”
李勇默默地点了根烟，深吸一口，烟雾缓缓从他口中吐出。他缓缓说道：“他们两个都不是勇敢的人，如果有一个人勇敢一点，主动一点，早都在一起了，也不会有这么多遗憾。所以啊，咱俩不能再像他们这样留有遗憾了，一定要好好地珍惜彼此。以前我总是顾虑太多，前怕狼后怕虎，想东想西，结果耽误了这么久。现在我算是彻底想明白了，就按照咱俩之前商量好的，这两天就着手准备些像样的礼物，去见你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让他们知道我的心意。过完年，我就带着我父母去你家，正式商量咱俩的事。你哥一家过几天不也都要回来了吗？他之前答应过会帮衬咱们，有他帮忙，这事儿肯定能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