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彦则也凑到吴言这一桌。
他刻意提高了嗓门，那洪亮的声音穿透了周围的喧闹：“哥！恭喜啊！咱家吴言出息了，副局长！这可是实打实的副科级干部！”
他重重拍着吴言的肩膀，眼睛朝林夜这一桌瞟了一眼。
旁边的吴水保，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连连点头：“好，好！光宗耀祖啊！”
几个识趣的亲戚立刻围拢过去，酒杯碰撞声和恭维声此起彼伏：
“吴局长，年轻有为啊！”
“前途无量！前途无量！”
吴则彦眼角余光瞥见林夜这桌依旧自顾自地低声交谈，尤其是林夜，似乎根本没往这边看，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悦。
他故意将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指向性：“要我说啊，这年头，光有钱算什么？那都是虚的！哪有当官体面、有分量？钱再多，见到当官的，那不得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的？”
吴言配合地摆摆手，脸上却难掩得意，故作低调地压低了点声音：
“小声点。听说罗格书记就在隔壁包厢呢。”
开宴后，林夜起身去给主位上的外婆外公敬酒。
老人家精神矍铄，拉着林夜的手就不肯放，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夜啊，快让外婆看看！上次来家里那个水灵灵的姑娘，叫朱…朱什么来着？哎哟，我这记性！现在电视上可火啦！天天放！”
“外婆，是朱音。”林夜笑着提醒，耐心地弯着腰。
“对对对！朱音！演那个小燕子，古灵精怪的！还有那个兰结英，演皇后，那叫一个大气！”
“想想也真是稀奇啊，我跟别人说，小燕子给我老太婆祝过寿送过礼，谁会信啊，呵呵……”
外婆拍着林夜的手背，声音里满是自豪：
“《环朱格格》太好看了！街坊邻居都在夸！真没想到，我外孙这么有本事，脸这样的大明星都认识！外婆脸上有光啊！”
这时，吴言和吴则彦也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敬酒。
外婆慈祥地看着他们：“都是好孩子！吴言啊，你现在当上领导了，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后要多照顾点弟弟妹妹们。”
吴言立刻挺直了腰板，下巴微扬，一副重任在肩的模样：
“奶奶您放心！包在我身上！在县里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他话音刚落，几个在大厅吃饭的熟人认出了他，立刻端着酒杯过来：
“吴局长！恭喜高升啊！”
“以后还请吴局多多关照！”吴言满面红光，频频举杯，俨然成了小范围的焦点。
就在这时，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陈斌步履匆匆地从旁经过，似乎要去隔壁包厢。
他目光一扫，恰好看到了人群中的林夜，脚步立刻顿住，方向一转，径直朝这边走来。
吴言眼尖，看到陈斌过来，以为是冲着自己，连忙堆起笑容，端着酒杯就迎了上去：
“陈主任！新年好啊！”
陈斌这才注意到挡在身前的吴言，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礼节性地应了句：
“哦，吴副局长也在啊。”
随即脚步不停，直接绕开吴言，快步走到林夜面前，脸上瞬间换上了热情而恭敬的笑容。
“林总！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您！新年好啊！”
陈斌微微欠身，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罗书记就在隔壁包厢，正陪着一位贵客。您看，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罗书记要是知道您在这，肯定高兴。”
林夜保持着温和的微笑，摆了摆手：“陈主任客气了。今天是家宴，就不打扰罗书记会客了。代我向罗书记问好。”
“好的好的，一定带到！那您慢用！”
陈斌见林夜无意过去，也不多言，又寒暄两句便告辞离开。
整个过程，被晾在一旁的吴言，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极了。
陈斌居然没有叫自己，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跟在陈斌后面，溜进了隔壁的包厢。
没过多久，吴言就出来了，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显然在里面喝了几杯。
吴则彦急忙凑过去低声问：“里面什么情况？见到罗书记了？”
吴言清了清嗓子，努力找回一点场子，声音带着点酒意和刻意的不屑：
“见到了！罗书记见我进去，很高兴，让我跟那位港商喝了几杯。
那港商来头不小，罗书记亲自作陪…
啧啧，那才是真正的有钱人，气场大得很！
不像有些人，就几个小钱，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他说话时，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林夜的方向，挑衅意味十足。
林夜听着这酸溜溜又带着优越感的话，只觉得好笑又无奈，心中暗叹：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他懒得理会，转头低声对身边的二舅吴斗生说：“二舅，明天一早，你先带我去厂里实地看看那些设备和废料。看完后，看能不能约到市里负责这事的人，我们直接去谈。”
吴斗生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又听到林夜这话，脑子还有点懵：
“啊？哦…好，好…我联系看看。不过小夜，你…你不会是真的要买那厂子吧？”
他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林夜神色认真，正色道：“舅，我从来不在这种事上开玩笑。”
吴斗生和妻子王开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荒谬感。
就在这时，旁边一阵轻微的骚动。
有人低呼：“罗书记来了！”
只见在陈斌的引导下，县委书记罗格满面春风地走出了包厢，而他身边陪同的，赫然是刚才吴言口中那位“来头不小的港商”！
两人竟直接朝着林夜他们这桌走来！
林夜抬头看去，我去！这不是张光辉吗？
张光辉正在笑意吟吟的看着林夜。
此时的吴言，心脏猛地一跳，以为罗书记是冲着自己来的，毕竟自己刚进去敬过酒。
他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堆起最热情的笑容，端着酒杯就站起身迎了上去：“罗书记！您…”
然而，罗格的目光直接越过了他，落在了正站起身的林夜身上，朗声笑道：
“林总！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新年好！你们这是家族聚会？好热闹啊！”
林夜也笑着回应：“罗书记新年好！是啊，家里人一起吃个便饭。”
罗格热情地拍了拍林夜的肩膀，然后侧身介绍道：
“刚才听陈主任说你在这里，我还不信，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港城的一位大商人，也是我们宁县人：张光辉张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