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正在思考第全肽上市后的推广方案。
办公桌上的电话，突兀地“叮铃铃”响起。
林夜拿起话筒，是招商办主任刘国祥打来的。
“林总！我是刘国祥”
刘国祥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急促和掩饰不住的愧疚。
“实在抱歉！是我工作没做到位……这边……这边出了点小状况！”
林夜握着话筒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静无波：
“刘主任，慢慢说，什么情况？”
“唉……”刘国祥重重叹了口气。
“好好的，上面……上面突然有领导指示，说禾正制药厂的处置工作……牵涉重大，需要……需要更加慎重对待！可能……可能您这边还需要再等几天，走一个更全面的资格审查流程……林总，您看……这……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
“资格审查？”
林夜眉梢微挑，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刘主任，昨天在招商办会议室，我们不是已经初步达成意向了吗？设备评估、债务清单、员工安置方案，甚至那2000万免息贷款的协调方向，都谈得差不多了。怎么突然又要资格审查？是哪位领导？具体是哪方面需要更‘慎重’？”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刘国祥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声：
“林总……这个……实在是不方便说。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您……您再等等？上面一旦确定下来，我第一时间通知您！”
林夜沉默了两秒，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这不是流程问题，肯定是有人出手了。
“好，辛苦刘主任了。”他没有再追问，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忙音，办公室里重新陷入寂静。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不要的，弃如敝履，无人问津。你想要的，刚刚露出点苗头，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想方设法地阻挠，仿佛能从你的失落中获得某种扭曲的快感。
是谁？黄斯年？林夜心中冷笑。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卢江的判断没错，这位黄家二把手，看似即将退居二线，被安排去养老，但他长期身居高位。又盘踞魔都多年，根深蒂固，影响力渗透到各个角落。
只要他还在那个位置上一天，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就依然拥有搅动风云的能量。
现在开厂事情已经迫在眉睫——第五肽的核心专利即将获批，所有实验报告即将尘埃落定，紧接着就是量产上市。
如果能顺利接手禾正制药厂这个现成的、设备一流的现代化工厂，无异于如虎添翼，第五肽的上市将水到渠成，丛生生物科技将迎来一个爆炸性的起点。
反之，如果自己去筹建新厂，光是选址、审批、基建、设备采购调试……没有半年时间根本不可能完成初步投产，更别提达到禾正现有的高标准了。
时间，就是生命线，就是巨大的市场先机！
林夜拿起手机，拨通了代青兰的电话。
“代教授，在忙吗？”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
“刚上完课，怎么了林夜？”代青兰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
“制药厂的事，可能有点波折。”
林夜言简意赅。
“招商办刘主任刚来电话，说上面突然要求更‘慎重’，需要额外的‘资格审查’，让我再等等。”
“资格审查？”
代青兰的声音瞬间凝重起来，
“昨天不是谈得好好的吗？卢市长亲自推动的……怎么会突然变卦？谁的意思？”
“刘主任语焉不详，但意思很明白，有人不想让我们这么顺利拿到厂子。”
“我怀疑是黄斯年那边。”
“黄斯年？”代青兰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他想干嘛？好，你别急，我马上联系卢江问问情况。”
……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代青兰走了进来。
跟在代青兰身后的，是欧阳林。
代青兰看到林夜的目光落在欧阳林身上，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
“不是我叫他来的，真是在楼下碰巧遇到的。他说……想来看看实验室。”
“代教授，是我主动请欧阳过来的。”
林夜微微一笑，主动迎了上去，目光坦然地看向欧阳林，
“欧阳，欢迎来实验室，请坐。等会儿带你参观一下我们的实验室。”
他走到饮水机旁，拿出两个干净的玻璃杯，动作自然地泡了两杯清茶，茶香袅袅升起。
欧阳林一看林夜这么客气，露出了笑容，大方坐下，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林总客气了。早就听说A级生物材料实验室是国内顶尖，这么好的地方，早就想来参观参观，只是怕……林总不欢迎。”
林夜将一杯茶递到欧阳林面前，语气真诚：
“非常欢迎，实验室又不是小孩子手里的糖，只能独享，这里是知识狂欢的地方。对于真正有才华、有追求的人，我林夜的大门，永远敞开。”
他特意加重了“真正有才华、有追求”几个字。
“实验室是知识狂欢的地方……”欧阳林低声重复着这句话，眼神微微一亮，说的太好了。
他接过茶杯，点了点头，“林总格局，令人佩服。”
“老五，”林夜转向正在整理办公桌的王复，
“你带欧阳兄去参观一下实验室，重点看看mAp-5肽的合成和纯化平台。”
“好嘞，三哥！”
王复爽快地应道，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欧阳林面前，落落大方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欧阳兄，这边请。”
他走到实验室厚重的气密门前，伸出拇指在指纹识别器上轻轻一按，“嘀”的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而开，厚重的门扇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看着王复如今沉稳干练、自信从容的模样，与当初那个跟在林夜身后、有些青涩的跟班判若两人，林夜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成长，总是令人愉悦的。
欧阳林跟着王复走进实验室。
一踏入其中，一股混合着消毒水、精密仪器润滑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新制备生物活性物质清冽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巨大的空间被划分成数个功能区，井然有序。
恒温恒湿的环境控制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
一排排锃亮的不锈钢实验台反射着顶灯冷冽的光芒，上面整齐摆放着各种他只在顶级期刊图片上见过的精密仪器：高效液相色谱仪（hpLc）的管路闪烁着金属光泽；
冷冻干燥机的观察窗凝结着冰霜，里面是等待升华的珍贵样品；
超净工作台内，身着无菌服的几个曾诚的研究生正全神贯注地进行着细胞操作，动作精准得像外科医生；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区域的生物反应器阵列，数个大型发酵罐静静矗立，连接着密密麻麻的传感器和管线，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参数，显示着正在进行的大规模mAp-5肽发酵过程。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高效、专注、前沿科技特有的氛围。
“这是我们的mAp-5肽合成平台，”王复的声音带着自豪，指向发酵罐，
“采用基因工程改造的高表达菌株，配合我们优化后的发酵工艺，产量和纯度都达到了国际领先水平。旁边是下游纯化平台，五步层析纯化，确保最终产品的绝对纯净和无热源……”
欧阳林的目光贪婪地扫过每一台仪器，每一个细节。
作为一个化学尖子生，一个对生物技术充满向往的人，眼前的景象对他而言，无异于一场视觉和精神的盛宴！
这才是化学院的人应该呆的地方啊！
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之前对林夜的那点不服气和隐隐的竞争心，在此刻被一种强烈的向往和敬佩所取代。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林夜所站的高度，所拥有的实力，远非他之前所能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