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云好奇地探身向窗外望去,原来是对面的新店开张,一条金红相间的长龙正随着鼓点上下翻飞。
“是舞龙!”虎云兴奋地扯了扯李飞的衣袖,嘴角还沾着一点叉烧包的酱汁。李飞笑着用帕子替她擦了擦,也跟着望向窗外。
舞龙在人群中翻腾游走,龙身足有十余丈,由二十余名精壮汉子共同舞动。那龙头威风凛凛,龙睛炯炯有神,龙须随着舞动而飘扬,仿佛真龙降世。舞龙者步伐矫健,时而盘旋如云,时而腾跃如浪,龙身起伏间,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引得围观百姓连连叫好。鼓点越来越急,舞龙者骤然加速,龙身如旋风般盘旋而起,最后龙头猛地一昂,龙口大张,喷出一股浓烟,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叹。
紧接着,两只舞狮登场。一青一红,狮头威武,狮身灵动。舞狮人配合默契,随着鼓点摇头摆尾,憨态可掬地眨眼挠痒,继而腾空跃起,争夺高悬的彩球。最精彩的是“采青”环节——只见红狮一个纵身,踏上人梯,狮口一张,叼住了悬挂在二楼栏杆上的生菜(寓意“生财”),随即摇头晃脑,将菜叶抛向人群,引得众人争相抢夺,讨个吉利。
舞狮刚退场,二十余名壮汉便在鼓声中列阵而来。他们身着武士装扮,彩服上绣艺精美细致,构图均衡饱满,极具张力。脸上勾画着粗犷的油彩纹路,有黑有白,有黄有绿,或怒目圆睁,或咧嘴而笑,宛如古时征战沙场的勇士。他们手持一尺来长的短棍,步伐整齐划一,时而列阵如战,时而散开如星,配合着震天的鼓点,气势磅礴。
“这排场不小啊。”邻桌一位白发老者捋着胡子说,“连英歌舞都请来了,这是哪个老板下血本了。”
领舞者一声呼喝,众人齐声应和——“嘿!哈!”,舞者们两两相对,短棍对击,节奏由缓至急,起初如雨打芭蕉,渐渐密如雷霆,清脆的“锵锵”声如金铁交鸣,刹那间棍影翻飞,竟仿佛千军万马冲锋陷阵。
虎云看得热血沸腾,不自觉地跟着比划起来,手指跟着节奏轻敲在茶桌上。李飞忍俊不禁:“怎么,想上去比试比试?”虎云眼睛发亮:“这英歌舞实在带劲!你瞧那领舞的,分明藏着真功夫!”
邻桌的白发老者转身看向李飞和虎云他们,笑笑说:“二位年轻人是第一次来广城吧!”
李飞和虎云微微点头。
白发老者捋了捋胡子,继续说:“这英歌舞啊!讲的可是梁山泊英雄攻打大名府的故事,有“下山打探、兴师出战、急水渡泊、乘机闯府、救卢出府、英雄会师、欢庆胜利、凯旋归山”等等阵列,动作更是丰富多样,有“敲棒、舞棒、拔剑、抽刀、标槌、揽槌、勾脚、挥拳”等。”
李飞抱拳行礼:“原来如此!多谢老者,受教了!”
正说着,英歌舞队变换阵型,竟朝着茶楼方向舞来。领舞者一个鹞子翻身跃上石狮,手中短棍凌空划出弧线,正指向二楼窗口的虎云。围观人群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虎云也不怯场,抄起桌上的筷子“铛”地格挡虚空中并不存在的棍影。那领舞者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抱拳行了个江湖礼,转身融入舞阵之中。
围观的百姓被这雄浑的舞姿感染,不少人跟着节奏拍手跺脚,整条街都沉浸在热烈的气氛中。
突然鼓点一滞,所有棍棒齐齐指天,舞者定格如雕塑。
“好!”满街喝彩声炸响。
跟着又一串鞭炮声轰隆炸响,围观百姓分列新店两旁,静等新店揭牌。
鞭炮声刚落,一位大腹便便,衣着华贵的男子来到新店大门牌匾下,抬手一举拉下牌匾红布。
虎云一看牌匾,顿时惊呼出声:“什么?庄钱?”
李飞不明所以,连忙抓住虎云的手:“怎么了?不是钱庄么?”
虎云压低声音,凑到李飞跟前:“这是庄老师的钱庄,你看那牌匾,‘庄’字在前,而且牌匾上沿正中间是一个元宝,这就是庄老师钱庄的独特牌匾。”
李飞听后再次确认:“龙伯伯寿宴上那位庄老师?”
虎云点点头:“没错!他的钱庄就叫‘庄钱’,在北方好多地方都开了分店,没想到都开到这岭南来了。”
李飞微微一笑:“这商人无利而不往,生意自然是做遍天下。”
他们正说着,楼梯口传来一阵骚动。几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大摇大摆地上楼,为首的穿着绛紫色锦袍,腰间挂满玉佩,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是吕家大少爷,”邻桌的老者低声说,“又出来显摆了。”
那吕少爷环视一周,目光落在虎云身上,眼睛一亮。他径直走过来,不请自坐地挤到虎云旁边的椅子上。
“这位小娘子怎么戴着面具啊,不是本地人吧?”他凑近虎云,身上的熏香浓得呛人。
虎云皱眉,往李飞那边靠了靠:“请公子自重。”
“哟,脾气还不小。”吕少爷嬉皮笑脸地伸右手去扒虎云的面具,“本少爷就喜欢辣的……”
他的手还没碰到虎云,就突然在空中停住了,一动不能动。一见如此,眼睛几乎快瞪了出来,连忙伸出左手去抓右手查看,没想到左手刚合上左手,也一样停住不动。他顿时怒视虎云,准备大发雷霆,却只见嘴巴一张一合,愣是一个音都没发出来。
他还准备好下一步,两只合着的手,突然不停地向虎云上下拱手,像机器一样摆个不停。跟着他一起来的人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
茶楼里低声议论纷纷,邻桌老者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嘀咕着:“这吕少今天是怎么了?莫非中邪了,真成‘吕少’(潮汕话)了?”
李飞一看,自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轻轻点了点虎云的手背。
虎云随即站起身来,朝吕少爷行了一礼:“这位公子,你我素未谋面,为何行如此大礼,莫非是要请奴家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