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凉亭下,甜香随着微风飘来,萦绕在空气中,最终落在夏皇后的发间。
她捏着帕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显得有些紧张。
听到朱厚照的话,她的脸色瞬间一白。
“陛下,臣妾知道自己是后宫之主。”
夏皇后的声音带着一丝怯意,眼神里满是顾虑。
“可邵太妃是宪宗爷的贵妃,是陛下的皇奶奶,太后更是先帝的皇后。”
“若是臣妾在她们面前摆主子的架子,怕是会有人说臣妾不孝,说陛下纵容后宫,失了皇家体面啊。”
朱厚照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泛起一丝疼惜,又有些无奈。
夏皇后出身书香门第,性子温婉,事事讲究礼仪,却也因此少了几分后宫主母的霸气。
他伸手握住夏皇后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帕子传过来。
“皇后,你要记住,后宫之主的体面,是朕给的,也是规矩定的!”
“太后是先帝的皇后,朕自然尊她,可她早已许下‘不问后宫事’的承诺,安心在慈宁宫养老即可。”
“邵太妃不过是宪宗爷的贵妃,论辈分是长辈,论礼制,她得向你行礼问安!”
朱厚照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帝王的威严。
“她们在宫里颐养天年,是朕念及亲情,不是让她们来凌驾于后宫规矩之上,更不是让她们来给你气受的!”
夏皇后被他的气势震慑,下意识地低下头。
“可…… 可‘孝’字当头,臣妾要是和长辈起了冲突,终究是臣妾的不是。”
“孝?”
朱厚照冷笑一声,松开夏皇后的手,走到凉亭边,看着池子里游动的锦鲤,眼神里满是杀意。
“真正的孝,是守规矩、明事理,不是纵容长辈胡作非为!”
“当年朕刚登基,宫里多少太监宫女仗着伺候过先帝,阳奉阴违,私传闲话,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朕一道旨意,清洗后宫,斩了三十多个挑事的,抄了十几个宦官的家,从那以后,宫里还有人敢乱嚼舌根吗?”
夏皇后的身体猛地一颤,手里的帕子差点掉在地上。
她当年在民间时,就听说过新帝登基之初的后宫清洗,血流成河,震慑朝野,没想到陛下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陛下……”
夏皇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终于明白,陛下不是在和她商量,是在给她立规矩,也是在给整个后宫立规矩。
朱厚照转过身,走到夏皇后面前,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眼神里满是认真。
“皇后,朕再告诉你一次,后宫之事,你说了算!”
“若是邵太妃或者其他长辈敢给你脸色看,敢插手后宫事务,你不用忍,直接告诉朕,或者当场驳回都可以!”
“至于闲话?”
朱厚照的语气冰冷刺骨。
“皇宫大内,是皇家禁地,不是市井酒肆,谁要是敢在这里传闲话,议论主子,那就别怪朕心狠!”
“大不了,朕再对后宫进行一次大清洗,看看还有谁敢不把你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夏皇后看着朱厚照坚定的眼神,心里的顾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安全感。
她知道,陛下是在为她撑腰,是在维护她的体面,也是在维护后宫的规矩。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臣妾…… 谢陛下教诲,臣妾记住了!”
“以后臣妾会守好后宫规矩,既尊敬长辈,也绝不会丢了后宫主母的体面。”
朱厚照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帮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宠溺。
“这才是朕的好皇后。”
他指着池边的残荷,转移话题道。
“过些日子,朕让人把这池子里的残荷清理了,种上荷花,明年夏天,咱们一起来赏荷。”
夏皇后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点点头。
“好,臣妾陪陛下一起赏荷。”
凉亭里的气氛再次变得温馨起来,桂花的甜香萦绕在两人身边,岁月静好。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南直隶,秋意正浓。
曾经被洪水淹没的农田,如今已经露出了干涸的土地。
灾民们在官府的组织下,忙着补种冬小麦,田埂上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
临时搭建的赈灾棚里,流民越来越少。
大部分人都拿到了官府发放的粮食和种子,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巡抚衙门的大堂里,李东阳穿着一身青色的官服,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难掩欣慰。
他已经来南直隶快一个月了,从最初的洪水滔天、民不聊生,到如今的灾情缓解、民心渐稳,这一个月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诸位,”
李东阳敲了敲惊堂木,大堂里瞬间安静下来。
“南直隶的灾情,已经基本得到控制。”
“开仓放粮、修建堤坝、补种庄稼,各项事宜都进展顺利,流民返乡率达到九成,后续只需留下少量官员收尾即可。”
他的目光扫过堂下的官员,这些人都是从北京内阁和六部抽调来的,协助他处理赈灾事宜,其中有内阁学士、户部主事,还有都察院的御史。
“但是,”
李东阳的语气陡然转沉。
“陛下让我们来南直隶,不仅仅是为了赈灾。”
“洪水爆发之初,就有奏疏说,部分州县的堤坝年久失修,甚至有官员偷工减料、挪用修堤款项,才导致洪水泛滥,民怨沸腾。”
“陛下特意交代,灾情缓解后,要彻查此事,找出贪赃枉法的官员,严肃处置,给百姓一个交代!”
堂下的官员们脸色都严肃起来,纷纷点头。
“李大人放心,我等必当尽心查案!”
李东阳点点头,继续说道。
“如今灾情已稳,是时候启动查案了。”
“南直隶下辖应天、苏州、松江等十三府,地域广阔,咱们得分头行动,提高效率。”
“我已经拟定了一份分工名单,诸位看看,若是有异议,可以提出来。”
他让随从把分工名单分发下去,官员们纷纷拿起名单查看,议论声渐渐响起。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蓝色官服的中年官员站了起来,他面容精明,眼神闪烁,正是户部右侍郎陆完。
陆完是宁王朱宸濠安插在朝廷的眼线,这次主动请缨跟着李东阳来南直隶,就是为了打探消息,同时寻找机会为宁王谋取利益。
“李大人,”
陆完对着李东阳躬身道。
“您的分工名单很合理,只是有一处,下官觉得可以调整。”
李东阳抬眉。
“陆大人请讲。”
“南昌府虽然隶属于江西,但其紧邻南直隶,此次洪水也受到了波及,且南昌府的堤坝溃决情况最为严重,民怨也最大。”
陆完语气诚恳,看似为了查案着想。
“下官以为,查案当从最严重的地方入手,方能起到震慑作用。”
“下官愿意主动请缨,前往南昌府查案,还请李大人应允!”
堂下的官员们都有些意外,南昌府不属于南直隶,陆完主动去查那里的案子,确实有些出人意料。
李东阳也愣了一下,他看着陆完,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
南昌府的堤坝溃决确实严重,而且紧邻南直隶,查清楚那里的情况,对南直隶的查案也有借鉴意义。
他没有怀疑陆完的动机,毕竟陆完在朝中一直表现得兢兢业业,又是户部侍郎,负责赈灾款项的调配,去查堤坝溃决案也算是专业对口。
“陆大人有此担当,实属难得!”
李东阳赞许地点点头。
“既然陆大人主动请缨,那朕就准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
“南昌府毕竟是藩王封地,宁王朱宸濠在那里经营多年,为了确保查案顺利,也为了陆大人的安全,朕派一个锦衣卫百户带着十名锦衣卫随从,跟着你一起去南昌府,协助查案,同时负责护卫安全。”
陆完心里一喜,他正担心去了南昌府后,没有理由和宁王接触,有锦衣卫跟着,反而能更好地掩饰他的真实目的。
就说是为了查案,需要宁王配合,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和宁王见面了。
他连忙躬身谢恩。
“谢李大人体恤!下官定当不负所托,彻查南昌府的堤坝溃决案,揪出贪赃枉法之徒!”
李东阳满意地点点头。
“好!陆大人明日便可启程,锦衣卫那边,朕会让人安排好,让他们跟你汇合。”
其他官员见分工已定,也纷纷领命,各自准备去了。
大堂里的官员渐渐散去,陆完走出巡抚衙门,看着南直隶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终于有机会去南昌府,见宁王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一去,不仅会搅动南昌府的风云,更会为日后的一场惊天叛乱,埋下深深的伏笔。
第二天一早,陆完带着锦衣卫百户和十名随从,骑着快马,朝着南昌府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