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览器页面上,关于“祁叶”的信息爆炸般地呈现出来。
祁氏集团总裁,商业帝国之王,身价无可估量,杀伐果断,冷峻禁欲,常年占据财经版头条和女性最想嫁钻石王老五榜首……
一连串的光环和标签,冰冷而遥远,符合她想象中的“联姻对象”形象,却无法与她记忆中那个苍白痛苦、眼神复杂的男人完全重叠。
没有一条信息提及她和他的关系,更没有关于“车祸”或“订婚”的任何蛛丝马迹。
所有的报道都公事公办,透着一种冰冷的距离感。
仿佛他们真的是两条从未交汇的平行线。
但这不可能。
爸爸不会拿订婚这种事开玩笑。
宥熙和谢予安的反应也说明了一切。
真相被刻意掩盖了。
被谁?祁叶?还是爸爸?
孟朝桉心里的疑虑和那股想要探寻真相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她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非常不喜欢。
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
一个冲动之下,她做出了决定。
她要去找他。
现在。
立刻。
她要亲口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所有人都瞒着她?
她快速换上一身方便外出的衣服,甚至没仔细打理妆容,抓起车钥匙和那件西装外套就出了门。
清晨的街道车辆稀少。
孟朝桉按照导航,一路朝着祁公馆的方向驶去。
越靠近那片传说中的顶级豪宅区,她的心跳就越发不受控制地加快。
她该以什么身份去质问?一个失了忆的、单方面拒绝的“未婚妻”?听起来就很可笑。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车子最终停在祁公馆气派却冰冷的大门外。
安保极其严密,高墙电网,摄像头无处不在。
她深吸一口气,下车,按响了门铃。
可视门铃里传来保安冷静克制的询问:“您好,请问找哪位?”
“我找祁叶。”孟朝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我是孟朝桉。”
门铃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才响起:“孟小姐您好,请稍等。”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却让孟朝桉觉得格外难熬。
她甚至能想象出祁叶听到通报后,冷着脸让人把她赶走的画面。
然而,大门却缓缓打开了。
一个穿着管家制服、神色恭敬却难掩疲惫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了出来:“孟小姐,您怎么这么早来了?快请进。”
态度好得让孟朝桉有些意外。
她跟着管家走进这座如同现代艺术博物馆般、却冷清得没有一丝烟火气的庞大建筑内部。
“祁总他……”管家欲言又止,眉头微蹙,“他身体有些不舒服,现在恐怕不方便见客。”
不舒服?孟朝桉愣了一下。
昨天见到他时,虽然脸色难看,但看起来还好好的。
“他怎么了?”她下意识地问。
“祁总昨晚回来就发起了高烧,吃了药刚睡下不久。”管家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担忧,“医生来看过了,说是劳累过度,情绪波动太大,又受了凉,引发了急性炎症……”
劳累过度?情绪波动?受凉?
孟朝桉的心莫名地被揪了一下。是因为……她吗?
“我……我能去看看他吗?”话一出口,孟朝桉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变成探病了?
管家犹豫了一下,看着孟朝桉脸上那不像作伪的担忧,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您请跟我来,请尽量轻声一些。”
管家领着孟朝桉走上二楼,来到主卧室门口。
门虚掩着。
管家轻轻推开门,示意她可以进去,自己则守在了门外。
孟朝桉深吸一口气,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卧室很大,装修是极致的冷灰色调,简洁到近乎空旷,和她那色彩炸裂的公寓形成两个极端。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股……苦涩的药味。
巨大的床上,祁叶静静地躺着。
他似乎睡得很沉,眉头却紧紧蹙着,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的冷汗,呼吸有些沉重急促。
褪去了平日里的冷硬和强势,此刻的他,看起来异常脆弱,甚至……有点可怜。
床边放着退烧贴和水杯,显示着刚刚经历过的照料。
孟朝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情绪悄然蔓延开。
她鬼使神差地走近床边,低头看着他。
即使是在病中,他的五官依旧深邃俊朗,只是那份凌厉被虚弱柔和了些许。
嘴唇因为发烧而有些苍白。
她看着他紧蹙的眉头,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替他抚平。
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却猛地顿住。
她在干什么?
她不是来质问他的吗?怎么反而……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床上的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极其不安地动了一下,嘴唇翕动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孟朝桉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凑近了些,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断断续续的、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音节,夹杂着沉重的呼吸声,艰难地逸出:
“……桉……别走……”
“……危险……”
“……对不起……”
“……醒过来……”
每一个破碎的词语,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孟朝桉的心上!
别走?危险?对不起?醒过来?
他在叫她的名字?他在为什么道歉?他在让谁醒过来?
梦里的那个声音……那个反复说着“对不起”、“等你”的沙哑声音……是他?!
巨大的冲击让孟朝桉浑身僵硬,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瞬间沸腾!
她呆呆地看着床上因为高烧而陷入噩梦、痛苦呓语的男人,脑子里那层隔绝记忆的浓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烈地搅动起来!
一些模糊的、混乱的、带着剧烈疼痛和恐惧感的碎片,争先恐后地想要冲破阻碍!
车祸……剧烈的撞击……血……冰冷的仪器滴答声……还有……一个始终守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停说话的模糊身影……
是他!
一直是他!
孟朝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撞到了旁边的床头柜,发出轻微的声响。
床上的祁叶似乎被惊动,呓语声停止,睫毛颤抖着,极其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因为高烧,他的眼神有些涣散迷茫,焦距不稳地晃动着,最终,落在了床前那个脸色苍白、满眼震惊和混乱的身影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祁叶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辨认出她,混沌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度的惊讶和……不敢置信的微光,随即又被更深的担忧和急切覆盖。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声音嘶哑破碎得厉害:“你……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都病成这样了,他第一时间关心的,竟然还是她。
孟朝桉看着他那双因为高烧而泛着水光、却依旧盛满她看不懂的深沉情感的眼睛,听着他那沙哑焦急的询问,所有的疑问、愤怒、防备,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只剩下巨大的、汹涌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心疼和……恐慌。
她好像……真的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忘了某个……对她来说,或许至关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