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叶抱着孟朝桉,穿过那些色彩炸裂、形状奇特的展品,无视身后所有惊愕、好奇、羡慕的目光,径直走向画廊后方的总裁休息室。
宥熙早已机警地提前一步打开了门,并清空了里面可能存在的无关人员。
祁叶将她轻轻放在休息室内那张看起来唯一正常的皮质沙发上。
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但足够稳妥,避开了她受伤的右脚踝。
休息室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迷幻的音乐和嘈杂的人声,突然的安静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孟朝桉立刻试图找回场子,她蹬掉那只碍事的高跟鞋,试图把另一只也踢掉,嘴上还不忘逞强:“放我下来干嘛?我没事!就是滑了一下!”
说着,她就要站起来,脚踝处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嘶”地一声又跌坐回沙发里,疼得眼圈微微发红。
祁叶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但压迫感十足。
“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他单膝蹲了下来,伸手就要去碰她的脚踝。
“你干什么!”孟朝桉像被烫到一样,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
她今天穿的短裙,这个姿势让她有些狼狈和……莫名的紧张。
“检查。”祁叶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疑。
他的大手轻易地抓住了她纤细的脚腕,触感微凉而有力。
孟朝桉挣了一下,没挣脱。
他的手指带着一层薄茧,按压在她脚踝红肿的皮肤上,带来一种奇异的感觉,有点疼,又有点……痒。
她不自在地别开脸,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祁叶仔细检查了一下,眉头微蹙:“扭伤,没伤到骨头,但需要冰敷。”
他拿出手机,给凌昭发了条信息,然后起身走到休息室角落的小冰箱,从里面取出制冰盒,用干净的毛巾包了几块冰。
看着他一系列流畅而自然的动作,孟朝桉有点愣神。
她没想到祁叶这种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只会在文件上签字的大佬,居然还会处理这种小伤?
祁叶拿着冰毛巾回来,再次蹲下,将冰袋敷在她肿起的脚踝上。
冰冷的触感让孟朝桉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想缩腿,却被他稳稳按住。
“别动。”
他的声音低沉,就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细微的运行声。他低着头,专注地帮她扶着冰袋,侧脸线条冷硬又好看。
那条滑稽的猫猫领带垂下来,几乎蹭到她的膝盖。
孟朝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条领带上。
五彩斑斓的小猫,和他此刻严肃认真的表情,形成了一种极度反差的可笑感。
可她有点笑不出来。
她的心跳得有点快,在安静的休息室里,仿佛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被他手指握住的地方,皮肤像是在发烫,冰块的寒意都压不下去。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非常不习惯。
“喂,”她试图用说话来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声音却有点干涩,“你……你干嘛还戴着这条丑领带?”
祁叶抬起头,深邃的目光看向她:“未婚妻亲手绣的‘心意’,自然要时时戴着。”
他的语气太平静,听不出是调侃还是认真。
孟朝桉被噎了一下,嘟囔道:“……谁知道你品味这么奇特。”
“嗯,”祁叶面不改色地应道,“近朱者赤。”
孟朝桉:“……”
这是在骂她吧?绝对是!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却在对上他目光时,莫名有点心虚地移开视线。
他的眼睛太深,好像能看穿她所有虚张声势的把戏。
这时,敲门声响起,是宥熙送平底鞋来了。
祁叶起身去开门,从宥熙手里接过一双崭新的、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平底鞋,然后关上了门,隔绝了宥熙试图探询的目光。
他把鞋放在她脚边。
孟朝桉看着那双一点不符合她平日嚣张风格的、甚至有点可爱的平底鞋,撇撇嘴:“这什么审美?丑死了。”
祁叶没理会她的抱怨,只是看着她:“能自己穿?”
“当然能!”孟朝桉立刻道,忍着痛想去拿鞋,却发现弯腰有点困难。
祁叶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拿起一只鞋,非常自然地蹲下身,托起她的脚,帮她穿鞋。
他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点笨拙,手指偶尔碰到她的脚背,带来一阵战栗。
孟朝桉彻底愣住了。
她低头,只能看到他浓密的黑发,以及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口。
这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冷硬如冰山的男人,此刻正蹲在她面前,耐心地、甚至有些生疏地帮她穿上一只平底鞋。
一种极其陌生的、酸酸涩涩的情绪,猝不及防地涌上她的心头,堵得她喉咙发紧。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崴了脚,她爸爸也只是不耐烦地让司机送她去医院,从未这样蹲下来过。
“另一只。”祁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帮她穿好另一只鞋,系好搭扣,然后站起身,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项日常工作。
“暂时不要走动,等凌昭送药过来。”他吩咐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
仿佛刚才那个蹲下身给她穿鞋的男人,只是她的错觉。
孟朝桉看着自己脚上这双丑丑的平底鞋,又看看祁叶脖子上那条傻乎乎的领带,心里乱成一团麻。
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少面?
他一边纵容她胡闹,甚至配合她系上可笑的领带,送她色彩灾难的画;一边又在她遇到麻烦时及时出现,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甚至……会蹲下来给她穿鞋。
他到底是想看她笑话,还是……
不等她想明白,祁叶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嗯了几声,表情是处理公事时的严肃。
挂了电话,他看向她:“公司有点急事,我需要先走,凌昭马上到,他会送你回去。”
孟朝桉下意识地问:“那外面的展览……”
“你自己搞定。”祁叶淡淡道,“你不是很有办法吗?”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西装,便转身离开了休息室,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来去如风,干脆利落。
孟朝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紧闭的房门,脚上是柔软的平底鞋,脚踝上还残留着冰块的凉意和他手指的温度。
外面展览的喧闹音乐隐隐传来,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就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
而这一切,都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