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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白天,对赫敏而言,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她表面上在进行着日常的活动——上课、吃饭、去图书馆,但内心的弦却始终紧绷着,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能让她心惊肉跳。

斯内普的办公室之约,像一片浓重的、充满未知风险的乌云,笼罩在她的心头。

她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性。

斯内普会提供帮助吗?

以何种形式?

他会不会趁机在她的魔药里动手脚,控制或者废掉她?

还是说,这本身就是邓布利多授意下,对她的一次考验或利用?

理性告诉她风险极高,但灵魂锚点修炼遇到的坚实壁垒,以及马尔福那边日益紧迫的威胁,让她别无选择。

她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濒临渴死的人,明知眼前的水源可能有毒,也只能冒险一饮。

宵禁的钟声终于敲响,城堡陷入一片沉寂。

赫敏披上隐形衣(以防万一),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一步步走向位于地窖深处的斯内普办公室。

那扇熟悉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木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暗的光线。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斯内普的办公室和她记忆中一样,拥挤、昏暗,墙壁旁的书架上堆满了各种装着诡异材料的玻璃罐,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混合了草药和化学制品的古怪气味。

斯内普本人正坐在一张巨大的、堆满羊皮纸和书籍的书桌后面,黑色的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面前放着一个不起眼的、用黑色蜡封口的墨绿色小水晶瓶。

他没有抬头,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来,只是用魔杖指了指桌前的一张硬木椅子。

赫敏脱下隐形衣,依言坐下,身体僵硬。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壁炉里绿色火焰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斯内普羽毛笔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

这种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让人难熬。

良久,斯内普终于放下羽毛笔,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看向赫敏。

他的目光依旧冰冷,但少了几分平日课堂上的刻意嘲讽,多了一种纯粹的、近乎残忍的审视。

“看来,你还没有愚蠢到临阵脱逃,格兰杰小姐。”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赫敏没有回答,只是挺直了背脊,迎上他的目光。

斯内普的嘴角扯动了一下,似乎是一个无声的冷笑。

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推了推桌上的那个墨绿色小瓶。

“这里面的东西,”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没有名字。因为它是我根据某些……古老且不受欢迎的理论,临时改良的。它的作用只有一个——在你进行你那愚蠢的‘锚定’尝试时,放大你对灵魂层面痛苦的感知,同时,强行剥离你所有的情感波动和生理恐惧反应。”

赫敏的瞳孔猛地收缩。

放大痛苦?

剥离恐惧和情感?

这听起来不像帮助,更像是一种酷刑!

一种将人变成纯粹感受痛苦的机器的毒药!

“你……”赫敏的声音有些干涩,“你这是想杀了我吗?”

“死亡?”斯内普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如果我想让你死,格兰杰小姐,至少有十七种更简单、更不易察觉的方法。不,这瓶药剂的目的,是让你活着——以一种你从未体验过的、纯粹的方式,去面对你试图驾驭的力量。”

他站起身,如同黑色的幽灵般绕过书桌,走到赫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光。

“你之前的失败,根源在于你的恐惧。”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剖开赫敏内心最深处的不安,“你害怕痛苦,害怕失控,害怕毁灭。这种恐惧,像杂质一样污染了你的意志,让你在关键时刻犹豫、退缩。而这瓶药剂,会帮你……清除这些杂质。”

“它会让你感受到比之前强烈数倍的痛苦,那是灵魂被无形之力拉扯、锻造最真实的反馈。但同时,它会剥夺你因痛苦而产生的恐惧、绝望、退缩的情绪。你将只剩下纯粹的‘感知’和纯粹的‘意志’。你将无法‘害怕’痛苦,只能‘体验’痛苦。你的意志,将不得不在这极致的体验中,做出最本质的选择——是崩溃消散,还是……凝聚坚守。”

斯内普俯下身,苍白的面孔靠近赫敏,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危险气息:“这才是真正的试炼,格兰杰小姐。剥离所有外衣,直面核心。要么,你的意志在纯粹的痛苦中证明其价值,完成锚定。要么……你的意识会在那无休无止的‘体验’中彻底迷失,变成一个还能呼吸、却再无思想的空壳。”

他直起身,将那个墨绿色的小瓶塞进赫敏冰冷的手里。

“选择权在你。喝下它,进行你的下一次尝试。或者……”他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瓶子,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嘲讽,“继续在你那安全的、缓慢的、注定无法赶上灾难脚步的‘新方向’上……磨蹭。”

赫敏握着那个冰冷的小瓶,感觉它重若千钧。

斯内普的描述让她不寒而栗。

放大痛苦,剥离情感……这简直是疯子才会想出的方法!

这根本不是帮助,这是一场以灵魂为赌注的、残酷的俄罗斯轮盘赌!

但是……他说的对吗?

恐惧真的是她失败的核心吗?

剥离了恐惧,她真的能跨越那道天堑吗?

她看着斯内普那毫无波澜的脸,无法判断他话语中有几分真实,几分恶意。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最终,对力量的渴望,对危机的预感,以及内心深处那股不愿服输的倔强,压倒了对未知痛苦的恐惧。

她紧紧攥住了那个小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需要在哪里进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斯内普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光芒,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就在这里。”他挥动魔杖,办公室角落里的空间一阵扭曲,显现出一个临时开辟的、施加了最强力隔绝咒的小型练习场,地面已经用魔法材料勾勒好了灵魂锚点的基础魔法阵轮廓。“我不希望某个蠢货在失控时,毁掉我珍贵的收藏品,或者……惊动城堡里其他不该被惊动的人。”

赫敏没有再犹豫。

她走向那个练习场,在阵眼处盘膝坐下,将《高级魔药制作》课本放在身前。

她拔掉瓶口的黑色蜡封,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薄荷的清凉与某种金属锈蚀般的气味扑面而来。

她看了一眼瓶内那如同液态翡翠般、却又隐隐泛着不祥幽光的药液,然后,仰头将其一饮而尽。

药液滑过喉咙的瞬间,并没有想象中的灼烧感,反而带来一股冰凉的、如同无数细微冰针扩散开来的触感,迅速蔓延至全身。

紧接着,世界变了。

她感觉自己的感官仿佛被剥离了出来,悬浮在一个虚无的空间。

周围的一切——斯内普办公室的景象、气味、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她感觉不到身体的冷热,感觉不到心跳,感觉不到呼吸带来的胸腔起伏,甚至感觉不到……恐惧。

一种绝对的、冰冷的平静笼罩了她。没有期待,没有焦虑,没有对失败的畏惧,也没有对成功的渴望。

她像一个绝对客观的观测者,存在于此刻。

然后,“它”来了。

当她开始引导魔力,激活魔法阵的瞬间,那熟悉的灵魂撕裂感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其强度超出了她所有的想象!

如果说之前的痛苦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伤,那么现在,就像是整个灵魂被投入了熔炉,被无形的巨力反复捶打、拉伸、扭曲!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甚至没有皱眉。因为在药剂的作用下,所有因痛苦而产生的生理和情感反应都被强行“关闭”了。

她只是“体验”着这极致的、纯粹的、如同宇宙诞生之初般狂暴的“感觉”。

她的意识,就像暴风雨中心最平静的那一点,冰冷地观察着、记录着这席卷一切的痛苦风暴。

她“看”到自己的魔力在那放大的痛苦中变得如同受惊的野马,更加狂躁难驯。

她“看”到魔法阵的符文在她的意志(那仅存的、如同钻石般坚硬的意志)引导下,艰难地、一寸寸地被点亮、连接。

没有情绪的干扰,她的控制反而变得更加精准和高效。

她不再去想“我能不能承受”,也不再恐惧“失败了会怎样”。

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完成这个“过程”。将魔力导入正确的路径,稳定能量节点,构建锚点符文。

痛苦是背景,是常量,是她必须穿越的介质。

她的意志,是唯一的方向舵。

时间失去了意义。可能只过去了几分钟,也可能过去了几小时。

她“感觉”到魔法阵的光芒越来越稳定,那本《高级魔药制作》课本与她之间,一条纤细却无比坚韧的、由魔力和意志构筑的“线”正在缓缓成型。

她能“感知”到课本内部那独特的、承载了她无数心血的“结构”,并试图将自己的“印记”深深地烙印上去。

到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能量收束与符文固化阶段。

那被放大的痛苦几乎达到了顶点,仿佛要将她的意识彻底撕碎、湮灭。

在那绝对的、剥离了情感的痛苦风暴中,赫敏那仅存的、冰冷的意志,如同北极的寒冰,发出了最后一道指令——

“锚定。”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响彻灵魂深处的嗡鸣响起!

魔法阵的光芒骤然收缩,全部汇聚于那本课本之上,在其封面的“混血王子”字样下方,烙印下一个极其复杂、细微、散发着微弱灵魂波动的银色符文,随即隐没不见。

那席卷一切的痛苦风暴,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赫敏猛地从那种绝对平静又极致痛苦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感官如同潮水般回归身体。

剧烈的疲惫感、灵魂被掏空般的虚弱感,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某物建立了永恒联系的踏实感,同时涌了上来。

她成功了?

她有些茫然地低下头,看向膝盖上的课本。

它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与自己之间,多了一条无形却坚韧无比的纽带。

一种微弱但持续的魔力正通过这条纽带,缓缓滋养着她那干涸的灵魂,带来一丝丝清凉和稳定。

灵魂锚点……完成了?

她抬起头,看向站在练习场外的斯内普。

斯内普依旧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他的目光,在接触到赫敏那虽然疲惫却异常清亮的眼神时,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看来,你的意志……勉强合格了,格兰杰小姐。”他淡淡地说,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仅仅陈述事实,“现在,滚出我的办公室。记住,今晚的事情,以及你身上发生的变化,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赫敏挣扎着站起身,身体虚弱得几乎站立不稳,但她的精神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力量感。

她深深地看了斯内普一眼,没有说谢谢,也没有质问,只是默默地拿起课本,披上隐形衣,踉跄着离开了这间充满了魔药气味和危险秘密的办公室。

走廊冰冷而空旷。

赫敏靠在墙壁上,感受着灵魂深处那新生的、微弱的锚点带来的稳定感,以及身体传来的极度疲惫。

她做到了。

在斯内普那近乎残酷的“帮助”下,她跨越了那道曾经以为不可逾越的天堑。

代价巨大,过程凶险。

但结果……她拥有了第一张,真正属于她自己的,隐藏在暗处的底牌。

灵魂锚点,已成。

接下来的路,或许会更加艰难,但至少,她不再是没有根系的浮萍。

她抬头望向走廊窗外漆黑的夜空,眼中闪烁着冰冷而坚定的光芒。

风暴,来吧。

她已经,有所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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