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处的紧张气氛,因为白辰那句平和却不容置疑的话而稍稍缓和,但并未完全消散。守卫们依旧紧握着长戈,警惕地盯着这几个古怪的“穷酸”修士,只是不敢再轻易出言挑衅。那小头目喘着粗气,脸色变幻,既忌惮云阳刚才那瞬间爆发的骇人气势,又抹不开面子就此放行。
流民与行商们远远看着,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目光在无敌门几人和那张醒目的皇榜之间来回逡巡。
白辰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城门内侧告示栏那张明黄色的绸布上。绸布用料考究,边缘绣着龙纹,正中盖着朱红色的玉玺大印,即便沾了些许尘土,也难掩其代表的皇家威严。
陆远顺着师尊的目光望去,他目力极佳,虽隔了一段距离,仍将榜文内容看得一清二楚。他轻声念出,声音清晰地传入同门耳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躬染恶疾,太医院束手,疑为妖邪侵体,龙体日颓,社稷堪忧。闻西方万里之外,有珈蓝宝寺,藏有佛门至宝《净世梵音经》,或可驱邪净祟,拯朕于沉疴。然路途遥远,妖魔阻道,非大能力者不可得。今特颁此榜,昭告天下:若有贤能义士,不辞艰辛,前往珈蓝寺求得真经,献于御前,解朕危难者,赏——黄金千两,赐爵一等!”
“黄金千两?!”云阳倒吸一口凉气,他虽对金银没概念,但也知道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忍不住低呼,“够买多少烧鹅啊!” 他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的还是吃的。
秦双儿眸光微闪,清冷道: “皇帝被妖邪侵体?凡间太医自然束手无策。只是那珈蓝寺……万里之遥,对于寻常武者或低阶修士而言,确是险阻重重。” 她更关注的是事件本身。
敖青嗤之以鼻: “区区千两黄金,就想让人卖命?这皇帝老儿倒是打得好算盘。再说,什么妖邪,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她龙族寿命悠长,对人间帝王更替本就漠不关心。
陆远则想得更深一层,他眉头微蹙,低声道: “师尊,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皇帝身负一国气运,寻常妖邪难以近身。能让他重病至此,甚至需要万里之外的佛经来解救,那侵体的‘妖邪’,恐怕非同小可。而且,这悬赏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他没有明说,但几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如今外界烽烟四起,林凡魔威浩荡,这皇榜的出现,是巧合,还是某种漩涡的开端?
那守城的小头目见这几人盯着皇榜议论,眼珠一转,带着几分讥诮开口道: “怎么?看上那赏金了?哼,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活儿!先不说万里迢迢能不能走到珈蓝寺,就算走到了,人家佛门圣地,凭什么把镇寺的宝贝给你?再说了,这一路上,妖魔横行,盗匪丛生,就凭你们几个……” 他目光扫过白辰和他身下的瘦驴,意思不言而喻。
周围一些胆大的流民也窃窃私语起来。
“又是这张榜,贴了快一个月了,也没见谁敢揭……”
“可不是嘛,听说前些日子有几个不信邪的筑基修士组队去了,结果没走出千里,就魂灯尽灭,怕是凶多吉少喽!”
“黄金千两是好,可也得有命花啊……”
“珈蓝寺?那地方现在可不太平,听说后山出了个了不得的大妖,寺庙自身都难保咯!”
议论声传入耳中,信息拼凑起来,这趟取经之路,显然危机四伏。
云阳听得眉头大皱,看向白辰: “师尊,听起来挺麻烦的,咱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进城吧?” 他虽然不怕打架,但也不想平白无故招惹麻烦,尤其还可能耽误了师尊吃烧鹅。
陆远和秦双儿也看向白辰,等待他的决断。敖青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白辰终于从驴背上微微直起身子,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那张皇榜上,手指无意识地在驴脖子上轻轻敲击着。
夕阳的余晖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那慵懒的神情在光晕中显得有些模糊。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云阳的话,也没有理会守卫的讥讽和周围的议论。
半晌,他才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珈蓝寺……听说那里的素斋,味道也不错。”
“……”
众人皆是一愣,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素斋?这跟皇榜、跟黄金、跟皇帝的病有什么关系?
然而,下一刻,白辰轻轻一夹驴腹,那瘦驴便嗒嗒嗒地,径直朝着城门内,朝着那张皇榜走了过去。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白辰伸出手,动作随意得如同拂去衣袖上的灰尘, 轻轻一扯——
“刺啦——”
那盖着玉玺、代表了皇家威严和千两黄金悬赏的明黄绸布,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地揭了下来!
整个城门内外,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嘈杂声、议论声戛然而止。
守卫们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那小头目脸上的讥诮彻底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震惊。
流民和行商们也全都傻了眼,呆呆地看着那个揭下皇榜后,依旧一脸平静,甚至还有些慵懒的灰衣青年。
他……他竟然真的揭了榜?!
在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中,白辰将手中的皇榜随意卷了卷,拿在手里,仿佛那只是一张普通的废纸。 他这才抬眼,看向那呆若木鸡的小头目,语气平淡地说道:
“现在,我们可以进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