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秦耀辰坐在回别墅的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心里却莫名有些空落落的。管家接他时什么也没多说,他只当是哥哥们体谅他需要静养。
可当他回到那座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的别墅,等了许久,直到夜色深沉,才发现——大哥、三哥,甚至那个惹是生非的秦天澈,竟然一个都没回来。
这不寻常的寂静让他心头莫名有些发紧。他犹豫片刻,还是拨通了大哥秦承璋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
“四弟。”大哥的声音传来,背景带着细微的车行驶的风噪,语调一如既往的沉稳,却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大哥,你们…还在忙吗?怎么都没回来?”秦耀辰忍不住问道。
“嗯。”秦承璋应了一声,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你先在别墅好好待着,按时吃饭,早点休息。明天哥哥再去看你。”
这明显避重就轻的回答让秦耀辰更加疑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秦承璋更低沉的声音:“嗯,是出了点事。不过……”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掌控一切的肯定,“哥哥会处理好的,别担心。”
坐在副驾的秦承璋说着,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后座——秦冠屿正让昏迷的陆寒星靠在他肩上,少年苍白的脸上还沾着些许未擦干净的血迹,眉头即使在昏睡中也紧紧蹙着。
秦承璋收回目光,对着话筒,语气刻意放缓,甚至带上了一点难以言喻的、类似引导的意味:“等事情都处理妥当……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好吧。”秦耀辰听出大哥不想多言,只好压下满腹疑问,“那你们注意安全。”
“会的。”
电话挂断。
秦耀辰握着手机,独自站在空旷的客厅里,忍不住挠了挠头,低声嘟囔:“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神神秘秘的……”
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悄然笼罩了他。他隐约觉得,哥哥们正在处理的“大事”,或许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惊人。而那个即将被“介绍”的人,又会是谁呢?
陆寒星被安置在离秦家兄弟主别墅不远的一栋独立小楼里。此地景致幽静,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选址的核心目的便是监视与控制,杜绝任何逃脱的可能。秦承璋调动了数十名精锐保镖,组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巡逻网,将小楼围得铁桶一般,二十四小时轮班值守,毫无死角。陆寒星的房间内,一个不起眼的摄像头在角落静静运转,将室内的一切实时传递出去。
此刻,他正被安置在房间中央的大床上,深陷在柔软的羽绒被中,依旧沉沉昏睡着,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所觉。
两名佣人刚刚在配套的浴室里放好了温度适宜的热水,蒸汽氤氲而出。客厅里,秦承璋与秦冠屿累得几乎虚脱,瘫坐在沙发上,目光却都凝重地落在床上那沉睡的身影上,空气中弥漫着疲惫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
“少爷,热水准备好了。”佣人低声禀报。
秦承璋揉了揉眉心,沉声道:“抬下去,给五少爷仔细洗干净。”他特意在“五少爷”这个称呼上略作了停顿,像是在对下属强调,也像是在对自己确认这个少年的新身份。吩咐完,他起身,走到衣柜前,从里面取出一件质料柔软、颜色深邃的蓝色睡衣。
“是。”
不一会儿,两名佣人便将清洗干净的陆寒星重新抬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将他安置回床上。他身上的水珠已被彻底擦干,湿漉漉的头发也被精心吹干,显得蓬松而柔软,几缕碎发乖顺地搭在额前。洗去血污与尘埃后,露出的肌肤甚至显得有些苍白。此刻他躺在床上的模样,安静无害,完全就是一个尚未褪去稚气的少年,与之前在仓库里那个浑身浴血、眼神狠戾的“魔鬼”判若两人。
秦冠屿盯着那张沉睡的脸,眉头紧锁,那股萦绕不去的阴湿气息似乎也随着热水被洗去了一些,但潜藏在这具身体里的秘密,却显得更加迷雾重重。
秦冠屿拿着那件深蓝色睡衣走到床边,准备给沉睡的陆寒星换上。当他看向陆寒星洗干净的身体时顿住了,瞳孔骤然收缩。
“大哥!”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你快来看!”
秦承璋闻声快步走来,语气还带着一丝处理完杂事后的疲惫:“怎么了?” 然而,当他看清眼前景象时,后面的话全部哽在了喉间,化作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从心底窜起,让他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谁干的?!”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是那个……已经死了的农妇?”
秦冠屿俯下身,指尖悬在那些伤痕之上,不敢触碰。他的眼神冰冷锐利,声音低沉:“我看不止。这些伤痕……新旧交错,手法残忍……这绝不是一个两个人,也不是短时间能造成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火,“恐怕,只有等他醒来,亲口告诉我们,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只见陆寒星单薄的身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层层叠叠的伤痕,触目惊心。有长条状的鞭痕,颜色或深或浅;有青紫色的掐痕,遍布在腰侧和手臂;更有明显是烟头烫下的圆形疤痕,甚至在他白皙的大腿内侧,也未能幸免,一个个陈旧的淤青印记,无声地诉说着这具身体的主人曾经遭受过怎样非人的虐待。
“看这大腿内侧的淤青,”秦冠屿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颜色这么深,形态……这分明是从小就被长期殴打才会留下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滔天的怒火与心痛。他们简直要气疯了!那个在他们面前狠厉如修罗的少年,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黑暗的过去!
秦承璋强忍着颤抖,动作极其轻柔地帮陆寒星穿上柔软的睡衣,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他仔细地为他盖好被子,仿佛想用这温暖驱散那些伤痕带来的寒意。
做完这一切,他面色阴沉地叫来保镖。保镖沉默地取出一只特制的手铐,在秦承璋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将陆寒星的一只手腕铐在了坚固的床头上,确保不会弄伤他,再用被子巧妙盖住。做完这一切,秦承璋闭掉了房间的主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壁灯,映照着少年沉睡却不安的容颜。
“大哥,你明早就先回去吧,集团不能没人坐镇。”秦冠屿开口,目光始终没离开床上的人,“我住在这里监视他。另外,二哥那边……也快回来了。”
“好。”秦承璋点头,声音有些沙哑,“这里交给你,务必……看紧他,也照顾好他。”
秦冠屿不再多言,转身吩咐佣人,将卧室旁边一间宽敞的客房立刻收拾出来。他已然决定,要长期驻扎于此。他不仅要监视这个危险又神秘的“弟弟”,更要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谈一谈”,撬开他的嘴,弄清楚所有这些伤痕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