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圣旨，只认人心！”
叶蓁蓁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大的哗然与骚动。
那名手持圣旨的宦官气得浑身发抖，尖利的手指指向叶蓁蓁：“反了！反了！你这妖女，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们……你们都要跟着她造反吗？”他的目光扫向那些原本已经动摇的官军将领。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片复杂的沉默。许多士兵看着那个浑身浴血、却站得笔直的纤细身影，再看看她身后气息奄奄的皇子和混乱的清水谷，心中的天平已然倾斜。
那名老将深吸一口气，猛地抱拳，对着叶蓁蓁，也对着她身后被周通扶着的萧衍，沉声道：“末将赵阔，愿率麾下儿郎，暂听姑娘调遣，共御外敌，护卫殿下！”他刻意避开了“圣旨”，只提“外敌”和“殿下”。
有人带头，立刻便有其他早已对秦峰不满或被叶蓁蓁决绝姿态震撼的将领附和。
“末将愿往！”
“算我一个！先打退那帮藏头露尾的龟孙子再说！”
秦峰见大势已去，面如死灰，趁乱想要溜走，却被赵阔眼疾手快，一把擒住，卸了下巴，捆得结结实实，连同那名还在叫骂的宦官一起被押了下去。
叶蓁蓁甚至没有多看秦峰一眼。内部的暂时统一并未让她有丝毫放松，后山传来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她快步走到萧衍身边，军医正在紧急处理伤口，箭簇已被取出，但伤口周围泛着乌黑，显然是毒箭。
“如何？”叶蓁蓁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军医额头冒汗：“箭伤虽重，但未及心脉，只是这毒……甚是古怪，老夫只能暂时压制，需尽快解毒，否则殿下恐怕……”后面的话他没敢说下去。
叶蓁蓁的心沉了下去。她看着萧衍青灰的唇色，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他冰冷的皮肤。在外人看不见的袖笼下，她意念微动，试图调动那个许久未曾主动使用的灵泉空间。一丝微不可察的清凉气息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渡入萧衍的伤口附近。那乌黑的蔓延速度，似乎减缓了一丝。
有用！叶蓁蓁精神一振，但随即感到一阵眩晕。这空间的使用，尤其想直接取出灵泉或是像这样渡入生机，对她自身消耗极大，尤其是在她身心俱疲之时。
“周通！”她收回手，强撑着站稳，语速极快，“你带一队最精锐的人马，护送军医和殿下立刻撤回谷内核心区域，依托工事坚守，想尽一切办法为殿下解毒！赵将军！”
赵阔立刻上前：“姑娘请吩咐！”
“劳烦你整合现有官军，布防谷口，利用原有拒马、陷坑，层层阻击，能拖多久是多久！为我争取时间！”叶蓁蓁的目光锐利如刀。
赵阔一愣：“姑娘你……”
“我去后山。”叶蓁蓁言简意赅，弯腰捡起地上一柄染血的长剑，握在手中，“清清生死未卜，后山防线不能崩，那里的地形我比你们熟。”
“不可！主母！太危险了！”周通急道。
“这是命令！”叶蓁蓁打断他，她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照顾好他。若他……我唯你是问！”
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萧衍，仿佛要将他的轮廓刻进心里。然后毅然转身，点了十几个原本属于清水谷、熟悉后山地形的老兵，朝着喊杀声最激烈的方向疾奔而去。那染血的素白身影在残阳下，如同一只扑火的飞蛾，又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
后山的战况比叶蓁蓁想象的更为惨烈。
袭击者并非普通军队，他们身着暗色皮甲，动作矫健，配合默契，使用的武器也五花八门，带着一股彪悍的匪气，却又比寻常土匪训练有素得多。他们显然对清水谷的后山地形做过功课，进攻极有章法。
留守的民兵和部分士兵死伤惨重，防线已经退到了第二道隘口。叶蓁蓁带人赶到时，正看到敌人如同潮水般涌上来，眼看就要突破。
“随我杀！”叶蓁蓁没有任何犹豫，长剑一振，率先冲入敌阵。她武功本就不弱，此刻心中憋着一股悲愤与决绝，剑招更是狠辣无比，专攻要害，一时间竟被她杀出了一小片空地。
“是主母！主母来了！”苦苦支撑的守军看到她的身影，顿时士气大振。
叶蓁蓁的出现，像一根定海神针，暂时稳住了即将崩溃的防线。她一边挥剑御敌，一边冷静地观察着战场。她发现这些敌人虽然强悍，但似乎……并不急于彻底攻破防线，更像是在牵制和消耗他们。
他们的主力在哪？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侧翼悬崖方向，有几个敌人正试图利用钩索迂回。而那个方向，正是之前斥候汇报的，清清坠崖的大致方位！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叶蓁蓁的脑海——这些人的目标，或许不仅仅是攻破清水谷那么简单！他们可能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找什么人！
想到清清可能掌握的秘密，或者她身上可能带着的东西，叶蓁蓁心头一紧。
必须去悬崖那边看看！
她格开迎面劈来的刀，对身旁的士兵喝道：“守住这里！我去去就回！”
她且战且走，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摆脱了几个纠缠的敌人，朝着悬崖方向潜去。越靠近悬崖，战斗的痕迹越少，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却并未减轻。
终于，她来到了悬崖边。这里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搏斗，地上散落着断裂的兵器和凝固的血迹，一直延伸到悬崖边缘。
叶蓁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崖边，向下望去。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清清……难道真的……
就在她心中一片冰凉之时，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硬物。她低头一看，是一枚沾着泥土的、样式奇特的银簪。这簪子她见清清戴过，是萧衍当初送给她的。
叶蓁蓁弯腰将簪子捡起，指腹摩挲着簪子上粗糙的刻痕，似乎是一个未完成的图案。她正凝神细看，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枯枝断裂声。
不是自己人！
叶蓁蓁浑身汗毛倒竖，想也不想，猛地向前一扑，就地翻滚。
“嗤！”一枚泛着蓝光的袖箭擦着她的耳畔飞过，深深钉入她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树干上。
叶蓁蓁半跪在地，手握长剑，猛然回头。
只见一个身着暗色劲装，脸上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处。那人身材高挑，姿态闲适，仿佛只是来此散步，唯独那双透过面具孔洞望出来的眼睛，冰冷、戏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轻轻鼓掌，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古怪的金属回响：“精彩。不愧是能让宁王世子和秦太师都栽跟头的叶家女儿。不过……”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叶蓁蓁紧握的银簪上，语气带着一丝玩味，“你找到的，似乎是我故意留给你的小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