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客从西北来 乱在心头起
腊月的政和城头，残破的军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杜尔德的攻势刚刚退去，城墙上还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赵高翔站在行辕内，目光紧锁在沙盘上那道代表周宁县防线的标记，陈子龙、李猛等将领围在一旁，气氛凝重。
亲兵统领周猛快步走入，递上一支细小的竹管：“侯爷，鹰潭吴将军，飞鸽急件。”
赵高翔接过竹管，指尖触及冰凉的竹面。他小心翼翼地取出内里卷得极紧的纸条，在烛光下缓缓展开。随着目光在字迹上移动，他的眉头先是微蹙，随即缓缓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陈子龙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变化，轻声问道：“侯爷，鹰潭方面有何变故？”
赵高翔将纸条递给陈子龙，目光却投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张鼐。“是李过、高一功两位将军的消息。”
帐内顿时安静下来。李猛、夏完淳等将领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张鼐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关切与期待。
陈子龙快速阅毕，沉吟道：“吴将军信中说，李、高二位将军遣使与他联络，其部目前正在鄱阳湖上，意图经信江，过鹰潭，至广信，前来与我等汇合。”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吴将军请示下一步行止，同时……亦隐有忧虑。”
这话一出，帐内几位文官出身的谋士都不禁微微蹙眉。如今赵高翔麾下，堪称“群英荟萃”，却也派系林立：有姜曰广、周损这等东林名士（不仅仅是用仅用嘴巴乱说的清流，打仗募兵也不差）；有马士英这类曾被划为“阉党”却能实务的干臣；有郑遵谦、王之仁等鲁监国旧部；有吴之蕃、孙兆奎等弘光朝朝将领；当然也有隆武朝对方加封的黄蜚、吴志奎这样的大员；甚至还有唐晏珠这样象征弘光法统的皇族遗珠（这个赵高翔和大家都不清楚。只有黄蜚老将军知道）。
若是再加上李过、高一功这支昔日与大明厮杀多年、被冠以“流寇”之名的大顺军余部……这局面，着实令人担忧。
陈子龙不自觉地想起那个在入闽途中因山路艰险、旧疾复发，最后被家人用门板抬下去的阮大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然而赵高翔的脸上非但没有忧色，反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看向张鼐：“张将军，你以为如何？”
张鼐深吸一口气，抱拳道：“侯爷！李过、高一功二位将军，皆是重信义、晓大义之人！末将愿以性命担保！”
赵高翔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帐中诸将。他心中明镜似的：吴之蕃的顾虑是常情，但他看到的却是天赐良机。李过、高一功所部乃是百战精锐，虽经挫折，根基犹在。其自湖广千里转进，突破重重险阻，这份诚意难能可贵。
更深处，他想得更加长远。自荆州失利后，李过、高一功的声势已不如往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支军队需要的，正是一个能让他们重燃斗志的平台。
“王先生，代我执笔。”赵高翔回到案前，语气不容置疑。
王秀楚立即铺纸研墨，静候指令。
“第一封，给吴之蕃。”赵高翔口述道，“之蕃将军明鉴：李、高将军率义师来投，此乃抗清大业之幸事。见信后，即刻筹备粮草、医药，多多益善！选派得力干员，沿信江北上接应。水师方面，可请翁之琪将军予以配合。务必让远道而来的忠贞营弟兄，感受到我等如春天般的温暖！”
这番话让帐中众人都暗自吃惊。要知道，如今战线吃紧，粮草辎重都十分紧张，侯爷却要为这支尚未谋面的军队大开方便之门。
“第二封，”赵高翔继续道，语气陡然转厉，“以靖朔侯府令，飞鸽传书广信姜曰广、周损等，邵武孙兆奎、张应祥等，以及我麾下所有城池守将、游击部队！”
他的声音在帐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近有原大顺军李过、高一功部，已接受我隆武皇帝整编，号为忠贞营，乃我抗清手足兄弟。其部正由水路南下，凡经过我防区，各军需竭尽全力，提供粮秣、医药、向导等一切必要协助。若有忠贞营弟兄遇困求助，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诿拖延，违令者，无论官职高低，立斩不赦！”
这道命令语气之严厉，措辞之决绝，前所未有。帐内诸将，无不心中一凛。
命令下达后，赵高翔又亲自与张鼐共同修书给李过和高一功。信中，赵高翔极尽谦和，对李过、高一功千里转战的艰辛表示深切慰问，对田见秀等殉国将士表达哀悼与敬意，并详细介绍了福建目前的敌我态势，以及自己面临的困难。
他不仅承诺将全力保障忠贞营的补给，更以商议的口吻，征求李、高二人意见，是希望先在广信休整，还是直接进入邵武前线协防，姿态放得极低，但字里行间又透露出对全局的清晰把握和已然成为东南抗清中流砥柱的自信力量。
写罢，他沉思片刻，对陈子龙道：“陈先生，还要劳烦你亲自走一趟，代表我去迎接李、高二位将军。”
陈子龙微微一愣：“侯爷，如今战事正紧......”
“正因为战事紧要，才更要显出我们的诚意。”赵高翔意味深长地说，“你与张将军曾与他们有过接触，最为合适。张将军（张鼐）还要在此助我破敌，你就代我们走这一趟吧。”
陈子龙会意，郑重领命。
待众人散去，赵高翔独坐帐中，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烛光映照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深邃。
“春天般的温暖，是给客人看的。”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但要真正成为自己人，光靠温暖还不够。”
他深知麾下这五花八门的派系，表面上服从，暗地里的龃龉从未停止。东林的清高，阉党的坏名声，鲁派的旧怨，隆武系的隔阂，内部有不少人当时的官职甚至比赵高翔还要高，例如周损是隆武皇帝封对方为兵部尚书、姜曰广当时在弘光朝也是出任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进入内阁辅政，马士英是弘光皇帝的首辅大臣、王之仁是鲁监国政权的武宁候、甚至黄蜚也是弘光皇帝的太子太保左都督、隆武皇帝也给度他封了“候”.........
这些人的头衔听起来吓人，很多一般人一辈子都没有达到的头衔。现在是在赵高翔下面听令，万一这些人有什么小心思.....
不可想象........
这也就是每一块地盘下面都有赵高翔嫡系参与或者作为副手，或者掌握全局的。
类似孙兆奎身边必须有张应祥，黄蜚身边必须有王柱，广信鹰潭一线水师重大的量必须是翁子琪，情报部门有林锐（军情司）、韩虎（侦辑哨）也必须有李恪（天地会），内务必须是王秀楚、刘光标等。这些人都是从扬州城里逃出来的，也有是逃出来路上搭救的。
以上的一切。这些又有一股强大的外力来打破大趋势的平衡。李过、高一功的到来，正是这股“活水”。
但是隆武皇帝以前也给李过等改名 李赤心，甚至也给对方加封了侯爵，自己也是“侯”对方也是“侯”这谁领导谁呀？
......
.....
虱子多了不咬，账多不愁.....
整合这些乱七八糟的，这需要强有力的政治手腕。如果搞不好，大家各自为政还是一盘散沙 。
广东一个地方两个皇帝 ，一个皇帝坐了不到两个月就给逼着自杀了，另一个皇帝仓皇逃窜。不就是很明显的例子吗？
这也是很多政权不能长久的原因。赵高翔感觉有点乱了，现在在打仗还好说点。等到稍微军事缓和了要好好处理这些乱麻。
明朝的官员，要想他们不党争，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但，他可以借助新的力量，来重新制定规矩。这道“立斩不赦”的军令，就是这盘棋开局的第一颗定盘星。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仙霞关的位置格外醒目——这座雄关仍在清军手中，是连接浙闽的咽喉要道。既然李过、高一功部即将从广信方向而来，他必须调整战略，既要固守政和，又要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好准备。
“传令各军，”他沉声对周猛道，“即日起加强戒备，整军备战。我们要在开春之前，做好进攻仙霞关的准备。”
窗外，寒风依旧，但赵高翔的心中已经燃起了一团火。这团火，既要温暖远道而来的客人，也要熔炼麾下纷杂的势力，更要烧出一条通往胜利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