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冰的沉默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沉地压在谭啸天心上。
她瘫坐在沙发里,脸色苍白,眼神倔强地望着他,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直到谭啸天那句“该如何对你下手”的问话在空气中彻底沉寂。
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干涩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啸天,你如果不信任我,要剥夺我酒吧经理的职务,收回给我的资金和地盘,甚至……杀了我,都由你。我无怨言。”
这话说得极其决绝,甚至带着一丝自毁般的悲壮。
谭啸天眉头紧锁,他不是要听这种话。
“夏冰,”他走近几步,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片倔强的水光中看到真实,“我不是要夺走什么,更不会动你。我只是想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那么急切地阻止那个小弟说话?”
他的语气放缓了些,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告诉我实话,就这么难吗?”
夏冰避开了他的目光,偏过头去,声音有些发颤:“不管我做了什么,我都是为了公司,为了……替你分担。你何必事事都要问得那么清楚?我替你辛苦,替你处理这些见不得光的麻烦,还不够吗?”
“替我?”谭啸天抓住了这个词,眼神锐利起来,“你确定只是‘替我’?夏冰,你是我的人,你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更何况,今天偏偏被我撞上了。你越是这样遮掩,就越勾起我的好奇和疑心。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房间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夏冰仰头看着他,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但她很快抬手狠狠擦去。
她知道,今晚是无论如何也糊弄不过去了。
沉默了几秒,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由于动作太急,身体还晃了一下。
“好,”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既然你想知道,跟我来!”
夏冰不再看谭啸天,转身快步走下楼梯。
谭啸天紧随其后。
一楼酒吧里,那个报信的小弟还忐忑不安地站在角落,另外两个看场子的手下也神色紧张。
看到夏冰下来,小弟连忙上前。
夏冰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吩咐了几句。
谭啸天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看到夏冰的神色异常严肃,而小弟则是不停地点头,脸上露出惊惧和为难交织的表情。
吩咐完毕,夏冰拍了拍小弟的肩膀,然后转身看向走下来的谭啸天。
她的眼神复杂,有无奈,有决然,似乎还藏着一丝孤注一掷。
“让他们都散了吧,”夏冰对旁边的另一个手下说,然后看向谭啸天,“啸天,上车。”
夏冰亲自走向停在酒吧后巷的一辆黑色路虎,赶走了原本坐在驾驶位和副驾上的两名小弟。
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谭啸天看了她一眼,拉开副驾驶的门。
车子发动,引擎在寂静的深夜里发出低沉的轰鸣。
夏冰一言不发,紧握着方向盘,将车驶出小巷,汇入主干道。
她开得很快,但很稳,方向明确,显然目的地清晰。
谭啸天坐在副驾,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
这不是回别墅的路,也不是去纳斯顿夜总会或者鹏城花园酒店的方向。
车子七拐八绕,逐渐驶向一片他并不太熟悉的区域。
这里酒吧、会所林立,霓虹灯招牌在夜色中争奇斗艳,是鹏城另一处有名的夜生活聚集地,鱼龙混杂。
他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夏冰半夜带他来这种地方,究竟所为何事?
约莫二十分钟后,路虎在一家规模颇为气派的酒吧门口停下。
酒吧的门头装修得金碧辉煌,“奥斯卡酒吧”几个炫彩大字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比起红苹果酒吧的隐蔽和情调,这里显得张扬而喧嚣,即使已是后半夜,门口仍有三三两两的人进出,音乐声隐约从门内传出。
谭啸天眯了眯眼。
他听说过这家“奥斯卡”,背景似乎不太干净,生意做得很大,但也时常有些灰色传闻。
夏冰怎么会带他来这儿?难道……是来谈生意?在这种时间,以这种方式?
他看向夏冰,夏冰已经解开了安全带,脸色在酒吧变幻的霓虹灯光下显得晦暗不明。
她没有立刻下车,而是紧紧盯着酒吧门口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方向盘。
就在谭啸天准备开口询问时,他的目光被酒吧门口的场景吸引了过去。
只见两辆蓝白相间的警车正停在那里,警灯无声地闪烁着红蓝光芒,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员站在车边,正在对一个穿着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中年男人说着什么。
距离稍远,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看出气氛紧张。
那名中年男人,看样子像是酒吧的经理或负责人,正不停地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讨好又惶恐的笑容。
他手里似乎还拿着烟想递过去,被警员摆手拒绝。
其中一名警员抬手指了指酒吧,又指了指中年男人,语气严厉。隐约能捕捉到几个词:“……调查……期间……不得离开……”
另一名警员则拿出本子记录着什么。
最后,警员似乎交代完毕,转身上了警车。
警灯闪烁,两辆警车缓缓驶离,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门口,只剩下那个中年男人。
警车一走,他脸上那强撑的笑容瞬间垮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如死灰的恐惧和绝望。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甚至忘了手里还夹着烟,直到烟头烫到了手指才猛地一抖,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灭。
然后抱着头,无力地蹲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谭啸天的心猛地一沉。
半夜,警车,严正警告,负责人如此失态……
这绝不是什么寻常的治安检查或者小纠纷。
夏冰带他来看的,是一件能让这家规模不小的酒吧陷入严重危机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