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齐传铮想回去并不是因为什么愧疚。
他是觉得自己再留在天恒宗，干扰楚云天清修。
但齐传铮没说实话，只是笑着解了衣服给楚云天上药：“你用点灵力呗，让我好，我想越江了，回去看看，行不行？”
楚云天沉默，尔后很轻的点了头：“三天。”
三天后，我去接你。
齐传铮忍着痛，笑着背过身：“你真好。”
说那么多没有意义，该说的他们说的并不少。
齐传铮怕楚云天死，但更怕楚云天为自己而耽误。
他说，你好好闭关，我这个人就是呆不住的，你也不能天天把我锁在这里，对不对。
他说，你让我出去玩两天，从越江到现在我还没好好出去逛逛呢。
他说，你不用惦记我，说不定我并不在越江，我去巫界了或者去看你姐姐了。
他说，这样，你把思齐给我带两天，我和他出去玩总可以吧，你给我捡了个小的我总要牵给我朋友看看。
他说，楚云天，你也要乖。
楚云天没有答话，只是清楚，三天而已，没必要这么不放心。
他回去后，齐传铮当晚就下山了。
今天谁都不守夜，但嵇揽琛和晏弦终还是一路送到了山门口：“你最好活着回来。”
“咒我。”齐传铮笑笑，“我去给我们思齐讨见面礼。”
还有奚宁。
奚宁是非要跟着齐传铮的，不带他就哭，不知道怎么这么犟。
齐传铮还真带着他，只是说：“我这个人，破庙都躺的，你可别嫌弃。”
嵇揽琛笑笑，俯下身放下一个银元宝：“我这个……先给的。”
嵇揽琛也不知道自己和楚云天的孩子算什么关系。晏弦终一拍脑门：“对哦，我还没给。”
楚云天已经给过了，就在他牵着小思齐去见齐传铮那时候。俩人一人给了三个金元宝，封在储物灵戒里等他长大了给他。
三阳开泰，六六大顺，心想事成。
晏弦终给的也是一个银元宝，小思齐两三岁的年纪已经有自己财产了。齐传铮挥挥手：“三日而已，我下山啦。”
他就在夜色中，一步步下了山。
前辈载着他：“真去越江啊？”
“不。”齐传铮懒散的笑了笑，“去龙族。”
缪矜年啊，不知道你想我了没。
齐传铮并不常给缪矜年传音，万一他在忙什么大事，平白耽误人。因此，齐传铮这次传音给他，缪矜年还以为出事了：“你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没出事，”齐传铮笑了笑，语气轻快，“也没吵架。纯想你了，你最近忙什么？好不好让我去龙族蹭顿饭？”
缪矜年沉默了一瞬，朗声大笑：“要不说我俩好兄弟呢？太巧了，小齐，我刚说我这几日闲了，诶要和江谕舟去人界玩玩儿，你就来传音了。要不要我去接你？其实你来龙宫不用给我传音，禁制拦不了你。”
齐传铮听他聒噪完才开口：“我要是等你接我等你恩准我去，那我白瞎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我已经在不请自来的路上了，既然你无事，那就等着我去叨扰你吧。”
楚云天要是知道自己刚说回家转头就去龙族，醋罐子得翻。
有前辈在，齐传铮去的极快，不到一小时就到了。
缪矜年和江谕舟居然在岸上等他：“来就来，带什么礼物。噢，口粮啊？”
“？”齐传铮听笑了，“捡的。你看我和楚云天哪个能生？但是已经签了认养书，你就当是我孩子吧。”
江谕舟笑着上前抱了抱齐传铮：“太好了。还怕你一个人在龙族无聊，重建后的龙族有些东西还不全呢。”
“走吧。”缪矜年抱过楚思齐，“他会叫人么？”
“这个会。”齐传铮推了推奚宁，“这个秋日开蒙了。”
“你叫他什么？”缪矜年就问奚宁。
小奚宁偏头：“哥哥。”
“那我也是你哥哥。”缪矜年笑了，“好不好？”
齐传铮睡了一天，这会虽然已是深夜，却精神好得很：“缪矜年啊。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猜猜我为啥来找你？”
“楚云天出事了。”缪矜年看了齐传铮一眼，“我要是再不懂你什么鬼算盘，我不姓缪。”
“……猜对了三成。”齐传铮背着手故作高深的摇头，“准确的说，我来避难。”
“噢？”江谕舟好整以暇的抬眼，“天恒宗护不住你了？”
“不不不，”齐传铮松开左手竖起一根手指夸张的摇了摇，“我问你俩，知道萧执玉吗？骨醉宫那个？”
“疯子。”缪矜年评价的十分精简，“颇有印象，不止是朝露阁。”
江谕舟点头：“苦大仇深。”
齐传铮不想评价这两条龙对人界成语的运用，期待的看了眼江谕舟想看人接下来如何说。
“我比他先认识萧执玉。”江谕舟接着说，“你猜怎么着？他为了研究龙有多少鳞片跑龙宫来逮龙，还极有分类的少年一条少女一条幼龙一条幼女一条大龙一条母龙一条这样抓了一大兜子。当然我给他拦下来了，但是他跑的真的快，我还有两个年长于我的龙王都没逮住他。”
“之后我不是与迟倚私交尚可吗，”缪矜年摇头，“他还去抓蛟想试试与龙有什么不同，还想蛟与龙杂交，甚至想试试龙蛋塞进母蛟体内，少女的青年的中年的老年的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他甚至好奇我们龙族的尾巴什么时候会露出来。”
“……”齐传铮有点听不下去了，“这他妈是人？我开始怀疑萧执玉的种族了。”
“所以，”缪矜年搭上齐传铮肩膀，“他对你那好道侣，做了什么？”
“一言难尽。”齐传铮骂骂咧咧，“听说过人族灵脉紊乱吗？会走火入魔的那种。”
缪矜年和江谕舟对视一眼：“他那个实力走火入魔？那可不简单。被阴了？”
齐传铮点头：“连我一起阴。要不然我跑路了呢，我昨晚差点死了。”
“啧啧，”江谕舟上下打量着齐传铮，“那我该夸天恒宗医堂保住你一命，还是该夸楚云天他手下留情？要不要我们去拜访一下？”
“免了。”齐传铮抬手，“你们有饭吃吗？天恒宗那个膳堂我是真的不想吐槽。一碗面十七种药材，苦不拉叽。”
“你在说什么话龙族没饭吃？”缪矜年看白痴似的扫了眼齐传铮，“十七种？我怎么记得是十八种？膳堂做饭还能为你少一味的？你数错了吧。”
“我数数都不会数？”齐传铮指着自己，“我是楚云天吗被灵力冲击了……”
话没说完他打住了。
那样昏昧的一晚上还能睡一天就活蹦乱跳的自己。
灵力冲击后记不住什么但是记得齐传铮还没辟谷。
还有……楚云天来的时候，身上根本没有灵力。
所以愈合不了的烫伤。
所以自己吃不下又不想浪费主动替自己吃了。
真是膳堂做的，那个点，放饭了？
齐传铮猛然想起之前晏弦终一事中去天牢好心探监的楚云天……
——“我自己擀的话，比我去膳堂还快一些。”
齐传铮一瞬间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
楚云天绝对在那所谓的洗澡中就替自己疗伤了，他医术考核是甲等，不可能不会疗愈的法术。
……他就不能有灵力先替自己调息么。
因为让他疼了，所以先来心疼他，是吗？
“小齐？”缪矜年轻声唤他，“发什么呆？”
“没有。”齐传铮有点哽咽，“我能不能抱抱你。”
缪矜年狐疑的看着齐传铮：“要不我化个形？保证像他。”
齐传铮笑骂着摇头：“你把尾巴借我玩玩吧。化形就免了。”
江谕舟就笑：“你知不知道摸龙族尾巴意味着什么？角和尾巴和鳞片，都不能乱摸的。”
缪矜年制止了他继续说：“那你不知道，我认识他之后他过得第一个生日，我就给他摸尾巴了。我俩这叫纯粹兄弟情。”
江谕舟心想我信你把他当兄弟还是我信你明天当妖界界主。
哥们，我不信你一个龙王，不知道伸尾巴纠缠谁是他妈的对那人求偶。
你也就骗骗小齐传铮了。
被骗的齐传铮还浑然不觉：“我以为是你们龙族什么表达关系好的礼节。他当年那么和我说的，还说不要见谁就说摸尾巴也不要谁伸尾巴就真的摸，只能摸一条龙的，我要是想好了，摸了就等于收了他挚亲麟印了。”
江谕舟：……
去他妈的龙族礼仪。
傻孩子人家这是给你当童养媳呢你还搁这礼貌不礼貌的。
而缪矜年还在忽悠齐传铮：“对对，这是一种祝福，只能我和小齐知道，说出去就不灵了。”
“……那他可真是太信了。”江谕舟只挤出这么几个字，“幸好楚云天不知道。”
楚云天知道齐传铮下山了是来找缪矜年，而且缪矜年还给他摸尾巴……
江谕舟不敢想。
说他勾搭人家有夫之夫吧，平时传音都不传，这次还是齐传铮自己跑来的。
说他给人当兄弟吧……反正江谕舟不会给“兄弟”摸尾巴。
缪矜年啊缪矜年，你也就骗骗齐传铮了。
江谕舟没想到的是缪矜年不是嘴上说说。
他还真给齐传铮准备了单独的房间，而且亲自带着吃的去了：“你和这俩小的，看看够不够吃。”
“太够了。”齐传铮受宠若惊，“你这是给我搬了多少过来。”
“吃吧。”缪矜年坐到桌边笑笑，“你不是说要玩我尾巴么？”
齐传铮低头，那青蓝色的、泛着金光的尾巴真的就从桌边温柔的绕着他的腿，攀到了他腰上，尾巴尖还摆了两下。
齐传铮：……我就那么一说你真来啊！
缪矜年看着齐传铮像小时候那样一边吃饭一边和他的尾巴玩，摸了摸下巴。
有些事，还真是和从前一样不会变。
至于楚云天……自己不会害他。相反，既然齐传铮开心，那自己必然要帮他，不然看齐传铮难过，自己可舍不得。
思及至此，缪矜年摆了摆尾巴：“小齐。”
“嗯？”齐传铮抬眼，“怎么啦？”
“你的楚云天，”缪矜年问的特直接，“需不需要我帮帮你们？比如，找萧执玉一点小麻烦什么的。”
齐传铮一愣，那简直是受宠若惊尔后蹬鼻子上脸：“不客气。随便找。我估计天恒宗那个宗主也要找他麻烦了，那边说知风气死了。”
“知风那个性子能忍得了自己徒弟被欺负成这样？”缪矜年失笑，“在我这安心住着，回头走的时候，我给你点龙族的秘药，控灵力不错的，你们人界还真没有。”
“兄弟真是好兄弟，”齐传铮就乐，“什么代价，还要我陪你睡一晚上？”
“你现在说这种话我怕楚云天揍我。”缪矜年偏头看着齐传铮，“那叫他妈的好兄弟同榻而眠。”
小时候缪矜年还没有自己的行宫，齐传铮来了就和他睡一起，半夜叽叽咕咕说话能唠一宿。江谕舟当然是知道这段过去的，但是他闭嘴，他不想给人平衡的关系里横添麻烦。
妖族和人族不太一样，妖表达关系好不是让人宽宽敞敞自己睡，而是聚居，挤一起头靠头表达亲密无间。齐传铮客随主便，往往全是缪矜年如何他便如何，而缪矜年来人界时便是随他习俗了。
齐传铮一见到他，那是滔滔不绝全是话说，而他也有一箩筐龙族的趣事儿和新奇东西，聊开心了吃开心了，被萧执玉扰乱的心神也平复了许多。
缪矜年会笑吟吟看着齐传铮：“小齐，你过得好就好。看来，楚云天跟你过得很好。”
“如果抛开那些麻烦不谈，”齐传铮吃饱了，伸了个懒腰，“我们确实过得很好。”
“呆几天？”缪矜年示意侍从撤下东西，“小的跟着你还是我安排人带着玩去？”
“两三天。我们要去云州。”齐传铮也不遮掩，“回来后楚云天要闭关半年，我来好好打扰你，只要你无事，我保证你看见我看到想把我撵回天恒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