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驶回义庄时,夕阳正斜斜地挂在天边,将院内的棺木和符纸都染成了暖金色。文才刚下车,就拉着秋生兴奋地念叨:“秋生,你看到没?任小姐长得也太好看了!跟画里的人似的!”
秋生拍开他的手,嘴角却带着点揶揄:“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刀叉掉地上的时候,脸都红到脖子根了,人家任小姐没笑话你就不错了。”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悄悄拿任婷婷和石青鸢比了比,任婷婷娇俏灵动,像温室里的花;石青鸢清冷干练,像山野里的竹,各有各的好,只是不知为何,他总忍不住想起石青鸢方才在餐厅里从容点单的模样,连看洋文菜单都不慌不忙,比自己和文才强多了。
石青鸢没理会两人的打闹,跟着九叔进了堂屋。九叔坐在太师椅上,忽然开口:“青鸢,你觉得任老爷说的‘蜻蜓点水穴’,真的只是气数尽了?”
石青鸢愣了一下,随即回想任老爷在餐厅里的神色,他提到迁葬时,眼神里除了急切,似乎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沉吟片刻,答道:“师叔,蜻蜓点水穴属‘活穴’,地气流转虽会影响穴位效力,但二十年就彻底失效,未免太快了些。而且任老爷说‘前几日请人看了’,却没说请的是谁,这话里总觉得少了点实在的东西。”
九叔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观察得很仔细。任家是镇上的富贵人家,迁葬这么大的事,若只是穴位失效,他未必会急着找我。明日去墓地查看,你们都跟我一起,多加留意,别漏了什么细节。”
“知道了,师父!”秋生和文才凑过来,异口同声地应道,文才还在惦记着能再见到任婷婷,脸上满是期待。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义庄外就传来了轿车的喇叭声。任老爷亲自来了,穿着比昨日更正式的长袍,身后还跟着两个扛着工具的家丁。九叔带着石青鸢、秋生、文才出门,几人坐上轿车,朝着镇外的山地驶去。
轿车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停在一片开阔的山坡下。这里草木茂盛,空气清新,远处能看到一条小河蜿蜒流过,确实是块风水不错的地方。任老爷领着众人往山坡上走,指着不远处一座立着石碑的坟墓:“九叔,那就是我父亲的墓。”
石青鸢跟着九叔走近,刚站定,就觉得指尖微微发麻,这是她自幼练气养成的直觉,每当靠近阴气郁结的地方,就会有这样的反应。她悄悄掐了个辨气诀,目光扫过坟墓周围的草木,发现坟茔附近的草叶竟比别处的更显枯黄,连土壤都透着点暗沉的颜色,不似周围那般鲜活。
九叔蹲下身,用手指捻了点坟前的土,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缓缓皱起。他又绕着坟墓走了一圈,脚步在墓碑后侧停住,那里的泥土似乎比别处更松软,像是被人动过手脚。
“任老爷,”九叔直起身,语气严肃了几分,“令尊下葬时,除了风水先生,还有谁参与了墓地的修建?”
任老爷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就……就只有风水先生和几个家丁,怎么了,九叔?这墓地有问题?”
九叔没直接回答,而是对秋生说:“秋生,去拿洛阳铲来,打一铲土看看。”
秋生应了声,从家丁手里接过洛阳铲,走到坟旁,用力往下一插,再往上一提,铲头带出满满一铲土。那土色发黑,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不似正常的黄土那般干爽。
石青鸢凑近看了一眼,低声对九叔说:“师叔,这土的阴气太重了,而且……带着点尸腐的味道。”
秋生和文才听到“尸腐”两个字,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文才更是往后退了半步,小声嘀咕:“不……不会吧,都下葬二十年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味道?”
任老爷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上前一步,声音有些发颤:“九叔,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风水先生明明说这是块好地,能保我任家富贵的啊!”
九叔看着他,缓缓开口:“任老爷,你老实说,当年请的风水先生,是不是与任家有过过节?”
任老爷身子一僵,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低下头:“九叔您真是火眼金睛……实不相瞒,当年的风水先生,曾与我父亲因为生意上的事闹过矛盾,后来我父亲请他看风水,他虽答应了,却总带着点不情愿。况且……我当时年纪小,也没多想,现在想来,他怕是在墓地动手脚了!”
“这就对了。”九叔点了点头,语气凝重,“这蜻蜓点水穴,本需‘活水养穴’,可你看这坟茔周围,地气郁结,阴气不散,明显是被人动了手脚,阻断了活水与穴位的联系。而且从这土的味道来看,令尊的尸身恐怕……没有腐化。”
“没腐化?!”任老爷惊呼出声,脸色白得像纸,“九叔,这……这可怎么办?尸身不腐,是不是会变成僵尸啊?”他早年听老人说过僵尸的传说,此刻想到父亲的尸身可能变成那玩意儿,吓得腿都软了。
文才也吓得不轻,躲在秋生身后,只敢露出半个脑袋。秋生虽然也有些害怕,但看到石青鸢神色平静,又强撑着站直了些,不想在她面前露怯。
石青鸢上前一步,对任老爷说:“任老爷先别慌,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尸身的情况。若真如九叔公所说,尸身未腐,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起棺火化,绝了后患。”
任老爷却连连摇头,脸上满是犹豫:“火化?那怎么行!那是我父亲的遗体,火化了岂不是让他死无全尸?不行,绝对不行!”他出身传统家庭,对“入土为安”极为看重,怎么也接受不了火化父亲遗体的提议。
九叔皱了皱眉,还想再劝:“任老爷,尸身不腐,久则生变,到时候不仅是令尊不得安宁,还可能祸及旁人,孰轻孰重,你得想清楚!”
“我知道,我知道……”任老爷搓着手,满脸纠结,“可火化实在不行,九叔您再想想别的办法,比如找块更好的墓地,重新下葬,行不行?只要能保住我父亲的遗体,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九叔看着他固执的样子,知道再劝也没用,只能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不同意火化,那今日就先起棺,将棺木运回义庄暂存,我再想办法压制尸身的阴气。但你要记住,若尸身真的生变,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任老爷连忙点头:“好好好,都听九叔的!只要能保住我父亲的遗体,怎么都行!”
当下,九叔指挥家丁和秋生、文才准备起棺。他先在坟墓四周贴了四张镇邪符,又让石青鸢帮忙画了一道“安魂符”,防止起棺时惊扰尸身。一切准备就绪,家丁们拿着撬棍,在九叔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撬开坟土,露出了深埋地下的棺木。
棺木是用上好的楠木做的,时隔二十年,竟还没有腐朽,只是表面蒙了一层厚厚的黑灰,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秋生和家丁们合力将棺木抬起来,刚一离地,石青鸢就察觉到一股更重的阴气从棺木里散出来,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桃木剑,提醒众人:“大家小心,棺木里的阴气很重,离远点,别被冲撞到。”
众人连忙后退,只有九叔和石青鸢站在原地。九叔看着棺木,眼神凝重:“这棺木密封性极好,阴气散不出去,尸身生变的可能性更大了。秋生,文才,你们跟家丁一起,把棺木抬上车,务必小心,别磕碰到,更别打开棺盖!”
“知道了,师父!”秋生应了声,和文才一起,小心翼翼地跟着家丁抬着棺木往山坡下走。文才一边走,一边偷偷往棺木上看,越看越害怕,脚步都有些发虚。
任老爷看着被抬走的棺木,脸上满是担忧,却又无可奈何。九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有我在,会尽量保住令尊的遗体。只是接下来几日,你要多派人盯着任府,若有异常,立刻来义庄找我。”
任老爷连忙点头:“好,好,我一定派人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