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脚步微顿,转头看向温逐流:“父亲倒是肯对他多几分耐心。”
温逐流垂眸:“魏公子虽性子跳脱,却对仙督与宗主一片赤诚,仙督心里是有数的。
“他肯学便好。”温瑜淡淡道,转身往听竹院走。魏婴性子跳脱,却重情义,父亲肯让他接触宗门事,或许也是存了几分栽培之心。
“属下明白。”温逐流跟在身后,“仙督也是这个意思,说是让他先跟着孟瑶熟悉些琐事,磨磨性子。”
回到听竹院时,蓝湛正站在院门口等她,见她回来,立刻迎上前:“没事吧?”
温瑜摇头头,刚要迈步,就见魏婴又跑了回来,这次手里拎着个食盒,额角还带着薄汗。
“温姐姐!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他献宝似的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盅乌鸡汤,香气醇厚,“这是我让膳房炖的,加了温情说的那些药材,你快趁热喝!”
魏婴把汤盅往石桌上一放,又想起什么,凑近温瑜小声道,“对了温姐姐,我跟师父说你有身孕时,他居然笑了!你敢信?我从没见师父笑过!”
温瑜舀了勺汤,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也跟着暖融融的:“父亲只是不常笑。”
“那可不止!”魏婴比划着,“他还说,等孩子生下来,要亲自教他剑法呢!”
这话一出,连蓝启仁都有些意外。温若寒性情刚戾,对旁人向来严苛,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几日后,蓝曦臣与蓝启仁便要回云深不知处了。临行前,蓝曦臣拉着温瑜的手细细叮嘱:“若有任何不适,立刻传讯给我。忘机在这儿,凡事让他多分担,别硬撑。”他又转向蓝湛,“照顾好虞之,有要事随时报给我。”
蓝湛重重点头:“兄长放心。”
蓝启仁看着温瑜微微隆起的小腹,终是放缓了语气:“温氏规矩森严,你不必事事迁就,身子要紧。”
“多谢叔父挂心。”温瑜屈膝行礼,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
日子便在平静中缓缓流淌。蓝湛几乎寸步不离,将听竹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温氏宗务也大多交由蓝湛、温逐流与孟瑶处理,只在必要时才由温若寒定夺。
魏婴倒是没再像从前那般疯跑,每日跟着孟瑶学理事,傍晚便拎着各种补品跑来听竹院,有时是温情配的药膳,有时是山下买的新奇点心,倒成了院里最鲜活的存在。
日子转眼过了三月,听竹院的竹子又抽了新枝。温瑜的孕相渐渐明显,只是到了五月时,她的肚子竟比寻常孕妇临产时还要大些,走几步便觉疲惫。温情来诊脉时,搭着脉案的手指顿了顿,随即笑道:“宗主这是……怀了三胎。”
“三胎?”温瑜与蓝湛皆是一惊。蓝湛更是脸色微白,连忙扶住她:“会不会太辛苦?”
“辛苦是自然,但脉象安稳,孩子们都很康健。”温情收起脉枕,“只是往后需更小心,切不可劳累,膳食也要格外注意,我会每日来问诊。”
送走温情,蓝湛眉头紧锁,扶着温瑜在榻上躺下,声音发紧:“要不要传讯给兄长?”
“不必大惊小怪。”温瑜握住他的手,指尖能感受到他的紧张,“温情说没事,便无妨。”话虽如此,她摸着沉甸甸的腹部,也忍不住轻叹——三个孩子,将来怕是热闹得很。
此事很快传到温若寒耳中,他竟亲自来了趟听竹院。看着温瑜隆起的腹部,他眼底难得露出几分真切的柔和,沉声道:“从今日起,温氏库房的千年雪莲、赤参,你尽管取用。温逐流会调派十位女弟子守在院外,随时听候差遣。”
“谢父亲。”温瑜点头。
温若寒又看向蓝湛,语气缓和了些:“她行动不便,夜里若有动静,你警醒些。”
蓝湛应声:“是,仙督。”
温若寒没多留,转身离去时,却对候在院外的温逐流道:“把我那间静养的暖阁收拾出来,让宗主搬过去住,那里地暖更足,适合养胎。”
搬到暖阁后,日子愈发清闲。蓝湛几乎寸步不离,每日为她读安胎典籍,陪她在廊下散步,夜里更是睡得极浅,稍有动静便会惊醒。魏婴也常来,有时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有时搬个小板凳坐在廊下,絮絮叨叨说些演武场的趣事,倒也解了不少闷。
入秋之后,温瑜的身子愈发沉重,夜里常因胎动难以安睡。蓝湛便彻夜守着,为她按揉酸胀的腰侧,轻声哼着云深不知处的安神小调,直到她浅浅入眠,自己才敢合眼片刻。
这日晨起,温瑜刚坐起身,忽然一阵细密的痛感从腹间传来,她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沁出冷汗。蓝湛吓得脸色发白,一把扶住她:“怎么了?”
“许是……要生了。”温瑜攥着他的手,指尖泛白。
蓝湛手忙脚乱地按响了床头的传讯铃,院外的女弟子立刻去请温情,魏婴恰在此时推门进来,见状也慌了神:“温姐姐!我、我去叫师父!”说着便要往外跑,被蓝湛喝住:“添什么乱!守着门,别让闲人进来!”
暖阁内很快忙乱起来。温情带着药童匆匆赶到,诊脉后沉声道:“是要生了,准备产房!”女弟子们鱼贯而入,捧着干净的布巾、热水与早已备好的药材,蓝湛被拦在屏风外,只听见里面温瑜压抑的痛呼,心揪得像要裂开,来回踱步,指尖掐得发白。
魏婴守在院门口,见温若寒闻讯赶来,连忙迎上去:“师父!温姐姐她……”
温若寒摆摆手,示意他噤声,目光落在紧闭的阁门上,平日里凌厉的眼神此刻竟也染上几分焦灼。
屏风内,温瑜咬着牙,额上的汗浸湿了鬓发。三胎生产本就凶险,她痛得几乎失去力气,却在朦胧中听见温情的声音:“宗主撑住!第一个孩子露头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寂静,紧接着,又是两声啼哭紧随而至,一声比一声清亮。
温情抱着用襁褓裹好的三个婴孩走出屏风,脸上带着疲惫却欣慰的笑:“仙督,含光君,是三个小公子,都很康健。”
蓝湛一个箭步冲过去,却先奔向屏风后,握住温瑜汗湿的手,声音哽咽:“虞之姐姐,你怎么样?”
温瑜虚弱地笑了笑,眼底蒙着水汽:“我没事……看看孩子。”
蓝湛这才转头看向温情怀里的婴孩。三个小家伙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却哭得中气十足,小小的拳头攥着,像三只攥紧的小拳头。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碰又不敢,眼眶泛红。
温若寒走上前,目光落在婴孩们脸上,一向紧绷的嘴角竟微微上扬,伸手轻轻碰了碰最左边那个婴孩的脸颊,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和:“好,好得很。”
魏婴凑在一旁,看得眼睛发亮,小声道:“三个呢!都这么壮实!温姐姐太厉害了!”
温情将孩子交给乳母,又为温瑜诊了脉,道:“宗主气血损耗严重,需好生静养。这几日让乳母照看孩子,您先把身子养回来。”
蓝湛点头如捣蒜,寸步不离地守在温瑜榻边,为她擦汗、喂水,眼神里满是疼惜。
温若寒没多留,临走前对蓝湛道:“照顾好她们母子。”又对温逐流道,“把库房里那批凝神玉髓取来,给宗主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