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内,药香弥漫。蓝曦臣取了上好的伤药,先替蓝忘机上药。他动作轻柔,指尖触到弟弟背上的伤痕时,蓝忘机微微一颤,却依旧紧绷着脊背。温瑜坐在一旁,看着蓝曦臣低垂的眼睫,心中微动——他素来温润,此刻虽未多言,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复杂。
轮到温瑜时,蓝曦臣的动作更轻了些。他解开她的外袍,见那层薄衫下的肌肤虽有红痕,却并无深可见骨的伤,眸色微闪,随即恢复如常,蘸了药汁轻轻涂抹。
“多谢曦臣。”温瑜轻声道。
蓝曦臣目光不经意扫过榻面,那抹尚未清理的暗红忽然撞入眼帘。他动作一顿,握着药瓶的手指微微收紧,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继续替她上完药。
“去藏书阁吧,”蓝曦臣站起身,声音依旧温和,“我已让人备了点心,抄累了便歇会儿。”
蓝忘机看了温瑜一眼,见她脸色缓和了些,才道:“劳烦兄长。”
两人并肩走向藏书阁,背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静室内只剩下蓝曦臣一人,他望着榻上那抹红,眸中情绪翻涌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将药箱收起,转身关上了静室的门。
藏书阁内寂静无声,只有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蓝忘机与温瑜相对而坐,案上堆叠的家规已渐渐高起。白日里,两人各自凝神抄写,偶有目光交汇,便如静水投石,漾开浅浅涟漪;入夜后,蓝曦臣会送来温热的食水,静静看他们片刻便离去,眉宇间的复杂总在无人时悄然浮现。
这般抄写持续了三日。第三日午后,藏书阁的门被轻轻推开,魏无羡探头探脑地钻进来,手里还揣着个油纸包,见了温瑜便笑嘻嘻地喊:“温姐姐!我来陪你们啦。”
温瑜抬眸看他,见他虽面带倦色,眼底却依旧闪着狡黠的光,便知他定是刚受完罚。她放下笔,轻声道:“规矩要紧,莫要胡闹。”
“知道知道,”魏无羡凑到蓝忘机身后,见他笔下家规抄得一丝不苟,忍不住咋舌,“蓝湛你这字还是这么板正,抄了这么久不累吗?”
蓝忘机头也未抬,只淡淡吐出二字:“无妨。”
魏无羡嘿嘿一笑,从油纸包里摸出一卷画轴,塞到蓝忘机手边:“喏,赔罪的。我知道你不爱这些,但这画是我特意让人画的,保准你喜欢。”
蓝忘机瞥了画轴一眼,并未理会,笔下依旧不停。魏无羡也不恼,眼珠一转,瞥见蓝忘机手边刚翻过的书卷,趁他低头蘸墨的功夫,飞快地将书抽走,换了本封面相似的书放回去,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
温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眉尖微蹙,刚想开口,却被魏无羡一个噤声的眼神制止。他冲她挤眉弄眼,示意她莫要声张,随即找了个离他们不远的位置坐下,摊开纸砚假装抄写,实则眼角余光一直瞟着蓝忘机。
又过了大半日,夕阳西斜时,三人终于抄完了所有家规。蓝忘机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随手拿起手边的书想稍作歇息。他翻开书页,目光落下的瞬间,耳根倏地红了。
书页上并非正经的经史子集,而是些内容大胆奔放的诗词,词句间情感炽热直白,与他平日所读之书风格迥异。他猛地合上书,抬眼便对上魏无羡憋笑的目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魏婴!”
魏无羡见他动了真怒,连忙摆手:“哎哎哎,蓝湛你别生气啊!我就是看你抄了这么久太累了,给你换本‘轻松’的书歇歇脑子,这书肯定是怀桑放这儿的!他最爱看这些……”
远处传来脚步声,蓝曦臣推门而入,见阁内气氛不对,温声道:“怎么了?”
蓝忘机将那本书往身后藏了藏,耳根红得滴血,却不肯说话。魏无羡眼珠一转,抢先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含光君嫌我抄得慢,正督促我呢!”
蓝曦臣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在蓝忘机紧攥的拳头上,眸色微深,却只淡淡道:“今日进度如何?”
温瑜连忙转移话题:“我与蓝湛的家规已抄完,魏婴也快了。”
蓝曦臣颔首:“既如此,便歇歇吧。”他看向蓝忘机,“把东西收好吧。”
蓝忘机僵了僵,终是将那本书塞进袖中,仿佛烫手一般。魏无羡在一旁看得憋笑,肩膀抖个不停,却不敢再出声招惹。
蓝曦臣目光在蓝忘机紧绷的肩背上停留片刻,又转向温瑜,见她神色间带着几分无奈,便已猜出七八分。他没再追问,只道:“抄完了便好,我让人备了晚膳,先回去歇歇吧。”
魏无羡如蒙大赦,立刻收拾起笔墨:“走走走!可算能离开这藏书阁了,再待下去我骨头都要僵了。”
蓝忘机却没动,指尖捏着袖中那本书,指节泛白。直到温瑜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他才抬眸,眼底的羞恼尚未散尽,却在触到她的目光时柔和了些许,默默起身跟上。
回到静室,蓝曦臣让人摆了膳,席间魏无羡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试图冲淡方才的尴尬,蓝忘机却始终沉默,偶尔夹一筷子菜给温瑜,耳根的红意总在不经意间泛上来。
晚膳后,魏无羡被聂怀桑派人叫走,说是有要事相商,他走前还冲蓝忘机挤了挤眼,惹得对方投来一记冷瞪。
静室内只剩下三人,烛火摇曳,映得气氛有些微妙。蓝曦臣端起茶盏,忽然开口:“忘机,白日里藏书阁那本书,交来吧。”
蓝忘机一僵,低头从袖中摸出那本书,递过去时指尖都在发烫。蓝曦臣接过,随手翻了两页,眉头微蹙,随即合上书放在案上:“此类书籍,不合雅正,以后莫要再碰。”
“是。”蓝忘机应道,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温瑜坐在一旁,见他窘迫得头快埋到胸口,忍不住轻笑一声:“魏婴也是胡闹,该罚。”
“他的确该罚,”蓝曦臣看向她,眼底带着暖意,“不过今日你们抄完了家规,也算松了口气。明日起,便不用再去藏书阁了。”
入夜后,蓝曦臣借口处理宗务回了寒室,静室内只剩温瑜与蓝忘机。烛火摇曳,映得两人脸颊微红。蓝忘机缓缓凑近,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畔:“虞之姐姐,书上的词句……很是特别,我想与你一同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