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遥的“南京堡垒”计划,是一项浩大到近乎疯狂的工程。
挖掘壕沟,改造民房,构筑街垒,打通地下通道。
每一项任务,都需要耗费海量的人力物力。
单靠独立旅和三五八团这几千兵力,就算把人当牲口使,不眠不休,也只是杯水车薪。
李逍遥把这个最艰巨,也最关键的任务,交给了最擅长做群众工作的人。
赵刚。
“老赵,能不能把民众动员起来,就看你的了。”
指挥部里,李逍遥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指着窗外那些行色匆匆,满脸惶恐的市民。
“我知道这很难,政府失信,人心惶惶。但我们没得选。没有民众的支持,我们就是一座孤岛,很快就会被淹没。”
赵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而坚定。
“交给我吧。”
他没有多说任何保证的话,只是接过了这份沉甸甸的责任。
随后几天,赵刚的身影,出现在了城南防区的每一个角落。
工厂,学校,居民区,难民营。
他没有像那些官员一样,站在高台上空喊口号,发表那些空洞无物的演说。
他只是走进那些因为恐惧和迷茫,而聚集在一起的民众中间。
在一处临时搭建的粥棚前,面对着上百张麻木而绝望的脸,赵刚开始了他的第一场演讲。
他的开场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乡亲们,我知道你们怕。”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块石头,投入了死水般的人群。
“怕城外的炮声,怕天上的飞机,更怕那些当官的,把你们丢下自己跑了。这些,我都理解。”
他指着身后那些正在紧张构筑工事,身上还带着伤,军装上满是泥土和血迹的士兵。
“但是,我想请你们看看他们。”
“他们是独立旅的兵,是从上海,从山西,一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兵。他们的家,也不在南京。”
“前几天,在雨花台,就是他们,用血肉之躯,硬生生挡住了鬼子的坦克。也是他们,在所有人都往城里溃逃的时候,一步一步,把防线从鬼子手里夺了回来,把几千差点被包了饺子的弟兄,安全带回了城里。”
他没有讲任何大道理。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又一个,刚刚发生的事实。
这些事实,远比任何慷慨激昂的口号,都更具说服力。
民众们原本麻木的眼神里,开始出现了一丝波动。
赵刚的声音,在寒风中,变得愈发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知道你们怕。但鬼子进城,怕就不用死了吗?看看北方沦陷区那些同胞的下场!”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们军人,就是你们挡在身前的刀!但一把刀,需要磨刀石,需要淬火的水,你们,就是我们最好的磨刀石和水!”
“我们军民一心,才能铸成一把让鬼子胆寒的绝世好刀!让他们在这座城里,撞得头破血流!”
他的真诚,和独立旅用鲜血换来的战绩,像一颗火种,点燃了许多南京市民心中,那尚未完全熄灭的血性。
最先响应的,是那些青年学生。
他们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走上街头,自发地组织起了运输队和救护队。
金陵兵工厂的工人们,在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工长的带领下,成立了工人纠察队。
他们利用自己的技术,夜以继日地修理着从前线送下来的,破损的武器。
甚至还用工厂里现有的材料,赶制出了一批批简易的手榴弹和燃烧瓶。
同时,他们还承担起了防区内的治安巡逻任务,抓捕那些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让军队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投入到防御工事的建设中。
在学生组成的救护队里,一个身影,引起了赵刚的特别注意。
那是一个女学生,看起来文静瘦弱,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学生装,但做起事来,却异常的冷静、果敢。
她的名字叫沈静,是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学生。
在一次日军空袭中,临时救护站被炸塌,现场一片混乱。
所有人都慌了神,只有她,冒着随时可能发生的二次爆炸,第一个冲进废墟,将被埋的伤员一个个拖了出来,并且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其他同学,进行紧急的包扎和转移。
那种临危不乱的气质,和出色的组织能力,让赵刚都为之侧目。
民众的力量,被初步调动了起来。
整个城南防区的气氛,焕然一新。
那种末日降临般的死寂,被一种紧张,却又充满着希望的备战氛围所取代。
士兵们在构筑工事,学生们在运送物资,工人们在修理武器,妇女们在缝制军服,就连孩子们,也自发地组织起来,为站岗的叔叔们送去热水和煮熟的鸡蛋。
军民一心,众志成城。
这八个字,在这一刻,不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是变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鲜活的现实。
然而,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这些被组织起来的民众,除了满腔的热情,几乎一无所有。
面对即将到来的,残酷的巷战,他们需要武器来保卫自己,保卫这座城市。
如何武装他们,成了一个新的,也是最棘手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