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寂静中仿佛被拉长,一分钟,五分钟,二十分钟……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不知疲倦地跳动。
办公室的门被一次次敲响,身着白大褂的检测员或表情严肃的保密员,将一份份密封在特制档案袋里的检测报告,无声地放在初助理宽大的办公桌上。每一个档案袋的封口处,都清晰地盖着鲜红的“自然调查局琴岛分局保密室”的专用骑缝印章,象征着其流转过程始终处于绝对受控状态。
初助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微凉的茶水,湿润了一下因紧张而发干的喉咙。他的目光扫过桌上越摞越高的报告,然后抬起眼,看向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保密室主任。主任也正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微不可察地同时点了点头。
默契,已然达成。
“开始统计吧。”初助理的声音平静无波。
这是整个流程中最关键的环节。在此之前,每个检测员都像是信息孤岛,他们只知道自己负责的那一项或几项检测数据,并且签署了终身保密承诺。他们不知道其他同事在检测什么,更不知道所有数据汇总后会描绘出怎样一幅图景。而初助理,作为此次任务的现场最高负责人和指定的数据汇总人,是唯一被授权看到全貌的人。而保密室主任的在场,并非为了知晓内容,而是作为一个“活封印”,监督整个汇总过程符合程序正义,确保数据从汇总到封存,没有任何被复制、记录或泄露的可能。
一切都是为了安全。百分之百的安全。
当初助理拿起最后一份送来的报告,拆开封条,将里面最后一个关键数据输入电脑中那个早已准备好的、经过加密的统计表格时,他按下了回车键。
屏幕上,经过复杂公式自动计算后的最终结果,清晰地呈现出来。
尽管以初助理的定力和见识,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看清那组数据的瞬间,他的瞳孔还是猛地收缩,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极其短暂、被强行压制住的低呼:“啊?!”
这声惊呼非常节制,短促得几乎像是幻觉,但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坐在对面的保密室主任闻声,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询问,但并没有丝毫凑过去看向电脑屏幕的意思——这是他的职责和纪律,不该他知道的,他绝不多看一眼。他的任务,是确保初助理在统计过程中,没有使用任何未经授权的设备,没有进行任何记录,仅此而已。
初助理没有解释,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再次仔细核对了屏幕上的每一个数字。确认无误后,他看向保密室主任,沉声道:“主任,数据汇总完毕。”
主任闻言站起身,拿起桌上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带有双重密码锁的特制合金文件箱。初助理将存有唯一汇总数据的加密U盘拔出,放入箱中,主任随即“咔哒”一声合上箱子,转动密码盘,并贴上专用的封条。
这份最终的结果,将由他们两人共同护送,前往国处长闭关等待的那个房间。
门外的走廊寂静而漫长,每一声脚步都回荡在初助理的心头。他知道,箱子里装着的,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包括国处长,都为之动容的答案。
当初助理和保密室主任抱着合金箱,敲响国处长办公室那扇紧闭的木门时,里面很快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请进。”
两人推门而入,办公室内一片昏暗,窗帘紧闭,只有窗外城市遥远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国处长如同一尊雕塑般,静静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背对着门口,面向着窗外那点微光,一动不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凝固般的寂静,仿佛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久到与这房间的阴影融为了一体。
“国处长,最终汇总数据送来了。”初助理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国处长缓缓转过身,他的脸在阴影中看不太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国家有色金属研究院、地质分析中心那边的独立复核数据,出来了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长时间沉默后的沙哑,但问题直指核心。
“都出来了,几乎是同时完成的。”初助理立刻汇报,“现在,两家的院领导正亲自带领各自的保密处处长,在mSS相关人员的全程护卫下,分别乘专机赶往琴岛。他们携带的是各自单位的最终密封数据箱。”
国处长点了点头,这时他似乎才意识到房间里过于昏暗,示意初助理开灯。啪嗒一声,柔和的顶灯亮起,瞬间驱散了屋内的阴沉,也仿佛驱散了众人心头的部分压抑,连空气都似乎流通了起来。
又过了约莫半个小时,走廊外传来了沉稳而密集的脚步声。在数名mSS干员和自然调查局内卫的严密护卫下,国家有色金属研究院的副院长和地质分析中心的副主任,分别在自己的保密处长陪同下,几乎是前后脚抵达。没有过多的寒暄,气氛严肃而高效。在指定的保密会议室内,三方共同见证下,两个外部单位的保密箱被打开,里面的数据报告被取出,与初助理汇总数据进行关键节点的交叉比对。
整个过程安静、迅速、专业。比对结果毫无悬念——三份来源不同的数据,在关键指标上高度吻合,相互印证。
确认无误后,两位风尘仆仆赶来的院领导,将各自单位的密封数据箱留下,作为此次联合检测的凭证和档案,便在mSS人员的护送下匆匆离去,他们要立刻返回各自单位进行后续的归档与封存工作。需要说明的是,他们两人携带的数据,也并非全部,只是涉及最关键指标的部分,此次前来唯一的目的,就是以最高保密规格,确认初助理手中那份汇总数据的客观性与准确性。
动用如此高的规格,安排两位国字头研究院的领导乘坐专机跨省飞行,进行这样一次短暂而隐秘的数据核对,正是因为国处长深知肩上担子的分量。如果这份来自忘川河泥的分析数据最终被证实无误,那么它所指向的,就绝不仅仅是建设几个精炼厂所投入的几百亿资金那么简单。这背后,是足以影响国家战略资源储备、重塑全球相关产业链格局、真正关乎未来数十年国运走向的巨大机遇与挑战。在这样的天平上,任何程度的谨慎与保密措施,都显得必要且微不足道。
当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只剩下国处长、初助理和那个装着最终答案的合金箱时,国处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了箱子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现在,让我们亲眼看看,这忘川河底,究竟埋藏着怎样一个……足以惊动世界的秘密。”
当初助理在保密室主任的见证下,打开那个特制的合金文件箱,将最终的汇总报告郑重地放在国处长面前时,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
国处长深吸一口气,翻开了那份决定命运的报告。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冰冷而精确的数字,即便以他数十年的阅历和身处高位的定力,手指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报告上的关键数据如下:
1. 贵金属与关键金属:
黄金 (Au): 平均品位 0.6克\/吨
总储量估算: 约25.2万吨
说明: 全球已探明地面黄金总储量约为5.4万吨。此数据约为其 4.7倍,足以对全球黄金定价和金融稳定产生根本性影响。
铂族金属 (铂、钯等): 平均品位 0.9克\/吨
总储量估算: 约37.8万吨
说明: 这是全球已知铂族金属储量的数十倍,将彻底解决我国在高端工业催化剂、氢燃料电池、航空航天等领域的关键材料瓶颈。
钪 (Sc): 平均品位 28克\/吨
总储量估算: 约117.6万吨
说明: 此储量仍是全球现有已知储量的数百倍,足以支撑未来空天飞行器轻量化材料的巨大需求。
2. 战略稀土元素:
重稀土 (钆、铽、镝、钬、铒、铥、镱、镥等): 平均品位 0.12% (1.2千克\/吨)
总储量估算: 约50.4亿吨
说明: 以当前全球年需求及未来增长预估,此储量足以保障我国 50至70年 的绝对主导供应地位,是维护国防科技与尖端制造业优势的“定海神针”。
3. 异维度\/星球特征矿产(关键发现):
氦-3 (3he): 平均含量 2.5微克\/吨
总储量估算: 约1050吨
说明: 这是地球表面几乎不存在的、梦寐以求的核聚变清洁燃料。虽然总量并非“无限”,但这 千吨级别 的储量,已足够支持先期聚变实验堆长期运行乃至未来首个商用示范堆的初代燃料需求,其战略价值无法用金钱衡量。此元素的确认,是证明该淤泥来源并非地球常规地质作用,而是源于另一个物理规则可能与我们宇宙相似但物质丰度迥异的维度或星球文明的关键证据之一。
晶体锇同位素 (暂定名 e-os): 平均品位 0.03克\/吨
总储量估算: 约1260吨
说明: 检测中发现了一种锇的特殊同素异形体\/同位素,其晶体结构在已知地球矿物中从未出现。初步理论计算表明,它可能是一种在极端引力环境下形成的室温超导材料,或在下一代量子计算机的拓扑量子比特构建中起到关键作用。
维度褶皱硅 (暂定名 Si-Φ): 平均品位 0.008%
总储量估算: 约3.36亿吨
说明: 一种硅元素的特殊形态,其原子排列呈现出一种微观的“褶皱”结构,对特定波段的光子具有异常高的转化效率。它极有可能是制造超高效率光量子芯片或新一代太空光伏发电膜的核心材料。
报告的最后,用加粗的字体写下了一句结论性判断:
“资源总量已构成‘维度级’战略优势。其中,氦-3及两种特殊材料(e-os, Si-Φ)的发现,强烈指示其来源为异维度\/地外文明遗产。建议启动最高绝密等级‘盘古计划’,进行全链条、跨维度开发,并同步设立‘燧人氏’专项,重点研究特异材料。”
国处长缓缓合上报告,闭上了眼睛,仿佛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信息带来的巨大冲击。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没有了之前的疲惫与焦虑,只剩下一种如同磐石般的坚定和一种历史参与者的凝重。
他看向初助理,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
“立刻起草报告,我亲自进京面呈。通知所有核心知情人员,保密等级提升至‘绝密’级。在我们下一步指令到达之前,这里的一切,包括这份数据本身,都必须被‘遗忘’。”
“是!”
等初助理和保密室主任轻轻带上房门离开后,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国处长独自坐在灯下,目光再次扫过那份沉甸甸的报告,仿佛要将每一个数字都刻进脑海里。片刻后,他不再犹豫,再次拿起了那部直通最高的红色保密电话,熟练地按下了一串极简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
“首长,我是小国。” 国处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但更多的是凝重,“现在,那份最终的检测报告……出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既威严又带着长辈般温和的声音:“小国啊,辛苦了。为了等你这份报告,我和几位首长,可都还在西山等着,一直没有休息呢。” 那声音顿了顿,语气转为关切和郑重,“结果……怎么样?”
国处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那份震撼依旧透过电波传递了过去:“首长,数据……很惊人,相当的惊人。基本可以确定,我们之前的预估……还是保守了。”
“哦?”电话那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真正的惊讶,随即化为爽朗的笑声,“哈哈,好!你这一说‘很惊人’,我心里这块石头就算落下一半了!不瞒你说,我刚才还在想,万一结果不理想,该怎么安慰你这员爱将,给你鼓鼓劲呢!”
听到这话,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涌上国处长的心头,连日来的疲惫、紧张和巨大的压力,仿佛在这一刻都被首长这简单而真挚的话语化解了大半。这就是信任,沉甸甸的,暖烘烘的。
这时,电话那边的语气重新变得严肃而高效:“小国,你立刻准备一下,乘坐专机飞京城。我会安排办公厅王主任在机场直接接你。从琴岛过来,估计两个小时差不多。我这边立刻联系大领导,准备听取你的当面汇报。” 最后四个字,首长说得格外缓慢而清晰:“注意安全。”
“是!请放心!” 国处长对着电话,如同宣誓般郑重表态,“报告在我这里绝对安全,我马上就出发!”
放下电话,国处长没有任何耽搁。他迅速将那份绝密报告锁回特制的合金箱内,初助理接到通知,接过箱子在门口等候。分局内部,一条最高级别的安全通道已被悄然打开,数辆外表普通、内部却经过特殊防弹改装的轿车已发动待命。
半小时后,车队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驶入了琴岛某驻军部队的军用机场。一架小型军用专机已经在跑道上待命,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没有过多的仪式,国处长和提着合金箱的初助理在几名mSS贴身警卫的护送下,迅速登机。
舱门关闭,飞机在跑道上加速、抬头,很快融入茫茫夜空,向着北方那个决定国家命运的中心飞去。机舱内,国处长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但紧握的拳头显示他内心的波澜远未平息。旁边的初助理则双手紧紧抱着那个银色的箱子,仿佛抱着整个国家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