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压抑不住的呻吟，带着极致的舒畅和解脱，回荡在死寂的盆地中。
声音入耳的瞬间，凰曦月那双刚刚恢复神采的凤眸，骤然睁大！
羞耻！
还有……惊恐！
她，堂堂南境妖帝，凰曦月！
竟然……竟然在一个男人面前，发出了如此……如此不知羞耻的声音！
她猛地坐直身体，下意识地想要拉开距离，想要重新凝聚起那属于女帝的威仪和冰冷。
可当她试图这么做时，才惊骇地发现，自己体内那股力量，已经汹涌澎湃到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地步！
“这……这是……”
她下意识地内视己身。
轰！
如同天雷贯顶！
她的神魂识海，掀起了比刚才疗伤时更加狂暴的惊涛骇浪！
“我的妖力……”
“不！不对！”
“这股力量……它……它比我全盛时期，还要强横三成！”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她以为，能恢复到重伤前的状态，就已经是逆天的奇迹！
可现在！
她不但伤势尽复，百年沉疴一朝尽去，修为……修为竟隐隐有了要突破的迹象！
那个困扰了她五百年的瓶颈，此刻竟然出现了松动！
她急忙将神识沉入那条曾让她痛不欲生的凤元神脉。
下一刻，她彻底呆住了。
那条曾经被林清寒的剑气折磨得脆弱不堪、布满裂痕的神脉，哪里还有半分受损的模样？
它……它在发光！
整条神脉，都闪烁着一层圣洁、璀璨的莹莹绿光！
磅礴！浩瀚！充满了最原始、最纯粹的生命力！
那已经不是一条“经脉”了。
那简直是一条……用生命法则凝聚而成的神河！
“造化……”
“这……这是一场天大的造化！”
凰曦月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锐利无双的凤眸，死死地锁定了眼前那个少年。
那个刚刚收回手，正用袖子随意擦拭着额头汗水的少年。
眼神，无比的复杂。
震惊！
好奇！
忌惮！
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也绝不愿承认的……灼热！
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用的到底是什么妖法？！
他不是救了她的命！
不！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救命”的范畴！
他是在用林清寒的力量，给她做了一场脱胎换骨的洗礼！
他把敌人最恶毒的诅咒，变成了她最强大的底牌！
这种手段……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简直是神魔之能！
而这个拥有神魔之能的男人，此刻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平静得就像是刚刚做完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比如，踩死了一只蚂蚁。
“两清了。”
楚墨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副沙哑、淡漠的腔调。
“我救了你，你也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现在，带我离开这里。”
轰！
凰曦月感觉自己的脑子，又被狠狠地砸了一下。
两清了？
带你离开？
就……这么简单？！
她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仿佛一切本该如此的模样，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种名为“无力”的感觉。
一种前所未有，让她感到极度陌生的挫败感。
她是谁？
她是凰曦月！
是凭一己之力，整合了南境万妖，令所谓的名门正派闻风丧胆的妖族女帝！
她习惯了掌控一切。
掌控敌人的生死，掌控下属的命运，掌控整个南境的局势！
可是在这个少年面前，她所有的威严，所有的手段，所有的心计，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完全看不透他。
这个男人，他到底想要什么？
权力？地位？财富？
他救了她，给了她一场天大的造化，这无疑是天底下最大的人情！
只要他开口，别说区区妖族亲王之位，就算是要她半壁江山，她凰曦月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是他……
他什么都不要。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让她“带他离开”。
他对自己刚刚做下的那件足以颠覆整个修仙界认知的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炫耀和自得。
就好像……
他真的只是为了“两清”。
这个认知，让凰曦月感到一阵深深的寒意。
一个没有欲望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的刀，下一刻会捅向哪里。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
她缓缓站起身。
那股属于妖帝的，睥睨天下的威仪，终于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伤势尽复，实力更胜往昔，这股威压，甚至比之前更加厚重，更加令人心悸。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虽然破损，却依旧华贵的赤色宫装。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楚墨都微微挑眉的动作。
她对着楚墨，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礼。
一个平辈之间，表示最高敬意的古老妖族礼节。
“大恩不言谢。”
凰曦月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女帝应有的冰冷与威严，但那冰冷之下，却多了一丝无法抹去的郑重。
“今日，你救的，不只是我凰曦月。”
“更是整个南境妖族。”
“我凰曦月，欠你一条命！”
“但从今往后，我以妖帝之名起誓！”
“只要你在我南境妖族一天，我，便保你一天平安！”
“无论你的敌人是谁！”
“无论是青莲剑宗，还是那所谓的人族正道联盟！”
“谁想动你，就必须先从我凰曦月的尸体上踏过去！”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喙的霸气！
这是她身为女帝的承诺！
一个足以让整个修仙界都为之震动的承诺！
在她想来，任何一个正常人，在听到这个承诺后，都应该会感到激动、荣幸，甚至是感激涕零。
然而……
楚墨的反应，再一次，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他不置可否。
他只是抬起头，目光穿透了崖底的魔气，望向了那遥不可及的崖顶。
然后，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件破烂不堪，沾满了血污和泥土的青莲剑宗弟子服。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深入骨髓的厌恶与憎恨。
“走吧。”
他淡淡地说道。
“我不想再看到这张令人作呕的脸。”
他指的是自己。
或者说，是穿着这身衣服的自己。
那语气，仿佛这件衣服是什么世界上最肮脏，最污秽的东西，多看一眼，都是一种折磨。
凰曦月愣住了。
她准备好的，所有关于“你我联手，未来可期”的腹稿，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
她那重如山岳的承诺，在他眼中，似乎……
还不如换一件干净的衣服来得重要？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她又一次感到了那种名为“无力”的挫败。
但同时，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化为实质，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滔天恨意。
她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她终于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
这个男人，和林清寒之间，确实是……
不死不休！
那种恨，不是装出来的。
那种恨，是亲身经历过最极致的背叛和伤害后，才会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印记！
她凰曦月恨了林清寒三百年。
可她觉得，自己的恨，在这个少年面前，似乎都显得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好。”
凰曦月的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她看着楚墨，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这个人，是一柄剑。
一柄最锋利，最致命，也最危险的剑。
而他的剑锋，恰好对准了自己最大的敌人。
既然如此……
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去做那个……递剑的人呢？
“跟我来。”
她转身，赤色的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弧线，属于女帝的威仪，尽显无遗。
“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