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像只终于得了糖果、心满意足的猫,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计划得逞的灿烂笑容。
她的身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阴影之中,想必是迫不及待地去进行她那套所谓的“精彩绝伦”的舞台布置了。
这里暂时只剩下爱丽丝,以及银狼那道泛着幽幽蓝光的虚拟投影。
这里恢复了短暂的宁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为演出做最后调试的音乐片段和工作人员模糊的吆喝声。
爱丽丝的目光转向银狼,先前面对花火时的那点无奈和头疼迅速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的审视与探究。
星核猎手的出现,远比一个假面愚者的恶作剧更值得警惕。
“艾利欧的‘剧本’,”她开门见山,直接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次又写了什么东西?”
她略微停顿,阐述着自己的判断:“匹诺康尼的大事件,随着梦主的被捕、秩序之力的重回沉寂,应该已经尘埃落定。”
“我并不认为这里还有什么残余的、足以影响银河走向的危机或者契机存在了。”
在她看来,颠覆性的危机已然解除,剩下的不过是星际和平公司与家族之间繁琐的利益拉扯、以及这座梦之城如何从创伤中恢复元气的内部问题。
星核猎手在这种看似一切归于平和的时刻介入,并且是以这种与假面愚者合作、策划“演出”的方式,实在有些不合时宜。
“别总是把艾利欧的‘剧本’想得那么宏大。”银狼的语气依旧平淡,“命运的织线错综复杂,我们每个人,在艾利欧眼中,都有着自己独立的、或明或暗的剧情线,交织并行。”
她继续解释道:“这一次,只是为了让我们其中一个同伴,能在这段匹诺康尼的支线剧情中,得到一个更……嗯,更符合预期、或者说更‘圆满’的收尾而已。”
“同伴?”爱丽丝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汇,眉头微挑。
“你们星核猎手还有其他人也来了匹诺康尼?”
她快速回忆着已知的情报——在仙舟罗浮,她明确见过卡芙卡和刃,但在此次事件中,这两位并未直接现身,应该不是他们。
那么,星核猎手还有她不知道的、一直潜伏在此的成员?
“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银狼的回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她甚至瞥了爱丽丝一眼,脸上似乎带着一丝对她没能立刻联想到的意外。
“就你在那个天台,偷偷观察的时候,和星站在一起的那个女孩。”
“……”
爱丽丝愕然,银狼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别误会,”似乎是看出了爱丽丝眼神中瞬间的僵硬与质疑,银狼的投影摆了摆手,“因为身份问题,我们没法像普通游客那样,大大方方地通过入梦池进入匹诺康尼的梦境,只能用一些我自己的……特殊技术手段。”
“所以,为了确保连接稳定,以及‘她’的安危,我时常就会……嗯,随机抽检一下梦境里几个关键区域的实时监控画面,顺便看看‘她’的剧情进展如何。”
她叼着棒棒糖,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补充道,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技术流程:“只是凑巧,在调取那片天台区域的监控记录时,看到了你的脑袋从掩体后面探出来。”
“虽然你藏得很快,但,视频录像可是可以逐帧慢放的。”
她耸了耸肩,“所以,纯属意外啦。我还没有闲到,或者说无聊到,会没事干就专门去偷看别人的隐私。”
这解释勉强让爱丽丝接受了,但还有其他的问题。
“那她接触星,也是艾利欧剧本里写好的一环?”
爱丽丝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连她自己都没完全理解的不满,“我看她们两个人,在天台上的气氛还挺……那什么的。”
她回想起当时瞥见的画面,星与那个银发少女之间那种自然而亲近的互动,绝非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该有的状态。
“我还以为……”说着说着,爱丽丝的声音就小了下去,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后面那半句没有说出口。
“以为什么?”银狼歪了歪头,螺旋状的马尾随之晃动,脸上是真实的困惑,显然没跟上爱丽丝这跳跃的思维,也完全没理解她那未尽的、带着点复杂情绪的潜台词究竟是什么。
“反正应该和你想的不一样。”她笃定地说,虽然她并不知道爱丽丝具体“想”了什么奇怪的方向。
“我们可不会对星做什么不好的事,这点你大可放心。”
银狼的语气难得地带上了一丝认真,尽管依旧被平淡的电子音包裹着,“毕竟……”她顿了顿,虚拟投影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爱丽丝,望向了遥远的过去。
“以前我们可是并肩作战的同伴啊,虽然她现在……因为一些原因,可能已经不记得这段往事了。”
“什么?”
这件事可以说彻底刷新了爱丽丝的认知,她可没办法将那个星,和星核猎手这群被各大势力通缉、行踪诡秘的“危险分子”关联起来。
“没骗你,真的。”
仔细想想看,当时在仙舟罗浮,审讯卡芙卡的时候,星的情绪和反应,是有点不太对劲……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因素也说不一定。
“真是搞不清楚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爱丽丝感到一阵头疼,星核猎手所做的一切,从表面上看似乎毫无逻辑关联,动机成谜,实在是难以用常理去揣度他们的想法。
她甩了甩头,决定暂时将这些纷乱的思绪压下,先专注在眼前这件迫在眉睫的事情上。
“继续说吧,关于你那个同伴。”
爱丽丝继续问道,“你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找来假面愚者配合,搞这场‘戏’,她的剧本里究竟写了什么?”
“重逢,以及三次死亡,”银狼吐出几个简洁却沉重的词汇,仿佛在念诵某种预言,“最后便是……她在此地,能够找寻到她所长久渴求的事物。”
“死亡?”爱丽丝蹙眉,捕捉到了这个最关键也最不祥的词,而且还是三次?这算什么剧本?还得死了又活,活了再死?
“艾利欧的剧本……都这么……残酷的吗?”
“放宽心,这里是梦境。”
银狼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反应,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地解释道,“‘死’自然不是真的生命终结。虽然因为我们是用的特殊手段接入梦境,痛觉和濒死体验之类的感官反馈还是有的,但至少不是真正的、无法挽回的死亡。”
她进一步说明进度:“在此前,为了探寻梦境的秘密,她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了。如果算上你之前强制清空所有梦境,把她也一起‘踢’了出去,导致她的梦境体验强制终结——这在她感知里或许也算是一种形式的‘死亡’——那加起来就是两次。”
“现在,还剩最后一次。”银狼的虚拟影像目光似乎与爱丽丝对视。
“为了这最后一次的‘落幕’能够稍微温和一些,不那么……痛苦和仓促,我才准备了这场‘戏’。算是……一点小小的、来自同伴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