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舟这次驾驶的速度不快，晃晃悠悠飞了五天，玄天圣地的巍峨山门终于在云海中显现轮廓。
殷玄独自站在甲板前端，望着越来越近的仙家气象，“近乡情怯”之感沉甸甸压在心头。
他下意识摸了摸储物袋，里面装着一小叠画得品相颇为不俗、灵光内蕴的除尘符——这就是他耗费了刘寻提供的近大半基础材料，才换来的这点“本事”。
虽然刘寻极力夸赞他天赋异禀，成功符箓品质极高，但殷玄只将这话当作安慰。
他更在意的是那高得吓人的失败率，以及消耗掉的、本该属于刘寻的材料。这份“人情”，他记下了。
“殷道友，”刘寻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前方就到圣地外围坊市了。在下不便与二位同行，就此别过。”
殷玄转身点头。
刘寻取出几样东西：
一本《符箓初解》册子，两沓品质更好、隐隐散发寒气的空白符纸，一盒专门调制的、呈现深蓝色的符墨，还有一块传音玉佩。
“这些材料我稍作处理，应能更好契合道友的灵力属性，道友可继续练习。册子虽基础但详实，玉佩可用来联系在下。”
殷玄接过东西，轻声道谢。
这些材料一看就价值不菲，对方却分文不取，他心中的压力又重了几分。
刘寻脸上堆起真诚的笑容：“殷道友切莫妄自菲薄，三日能成功制符，且品质如此卓越者，刘某闻所未闻。道友乃符道奇才，只需坚定道心，他日成就必在刘某之上！”
又转向王霜宁：“护送之事，就有劳师妹了。”
王霜宁面无表情地点头。
流云舟降落在停泊台。殷玄走下飞舟，忽然想起什么，取出装着清心草的储物袋。
他叫住刘寻：“刘道友，任务堂采买清心草的任务交由你处理。身份凭证和清心草都在储物袋里，任务贡献点归你。”
他将储物袋递了过去。
这是深思熟虑的决定：
由刘寻处理更合情合理，既能掩人耳目，也算是对他这几日指点以及赠送材料的部分回报。
毕竟殷玄现在名义上只是杂役弟子，贡献点对他来说暂时用处不大，但对需要巩固地位的刘闻或有价值。
刘寻没有推辞，接过储物袋，整个人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殷玄抬头望向云雾缭绕的圣地山门，默默带上帷幕灵器，对王霜宁轻声道：“师姐，我们也回去吧。”
…………
和王霜宁约好十日后在后山试炼林再见之后，殷玄独自回了小院。
他撤去帷幕灵器，推开熟悉的院门，一股熟悉气息扑面而来。
“小白！”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咪呜——！”
一道雪白的身影瞬间从静室方向窜出，精准地撞入殷玄怀中。
毛茸茸、暖烘烘的触感瞬间包裹了他，带着梦缘特有的、纯净又充满活力的气息。
小兽的爪子紧紧扒住他的衣襟，湿润的鼻尖急切地蹭着他的下巴和脖颈，喉咙里发出委屈又欢喜的咕噜声，碧蓝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思念和担忧。
“小白！小白！”殷玄紧紧抱住了它。
他蹲下身，将脸轻轻贴进梦缘柔软蓬松的颈毛里，贪婪地汲取着这份纯粹的慰藉。
紧绷了多日的神经，在回到这方熟悉天地、感受到梦缘毫无保留的亲昵的瞬间，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对不起……小白……”殷玄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我答应给你带好吃的回来……可我食言了……云溪城……那里只有可怕的东西……对不起……”
梦缘伸出粉嫩的小舌头，温柔地舔舐着他的脸颊，传递来清晰的意念：
【主人！主人做的灵米粥才是最好吃的！小白才不要吃外面的东西！主人回来就好！主人平安回来，小白就最高兴了！】
这纯粹而炽热的依赖，让殷玄心头一暖。
这些日子积压的情绪——
万年寒髓的痛苦、拍卖会的惊魂、北溟寒的目光、亲手了结赵峰的血腥、对叶野离去的担忧和委屈……
所有沉重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呜……小白……”
他再也抑制不住，将梦缘紧紧搂在怀里，哭了出来。
“我好怕……真的好怕……那个拍卖会好可怕……那个人看我的眼神……像要吃人……城外……到处都是血……我……我杀了人……我亲手……呜……”
他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地诉说着那些片段，“师兄……师兄也走了……他和那个可怕的北溟阁主去了很危险的地方……他不要我了……就像……就像兄长那样……闭关……闭关……都不要我了……”
“我是不是……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我是不是……还是那个没用的废物……”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梦缘身上，那灼热的温度烫得它心尖都在抽痛。
虽然通过契约的反哺，它早已清晰感受到殷玄修为的暴涨，甚至能模糊感应到他体内那股陌生的、磅礴的寒意。
但它从未想过，这短短时日，它的主人竟经历了如此多的生死搏杀、背叛抛弃和心理上的巨大煎熬。
叶野真没用！
梦缘碧蓝的兽瞳里瞬间燃起怒火，意念立刻变得气愤：
【叶野这个大笨蛋！说好的保护好主人呢？竟然让主人受这么多苦！还把自己搭进去跟元婴期的周旋，真是越混越回去了……等他回来，看我不挠花他的脸！】
“噗……”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殷玄，被它护短的样子弄得破涕为笑，轻轻拍了拍它的小脑袋，努力板起脸：“小白，不许这么说师兄……师兄他……对我很好的。”
他掰着手指数：“你看，他给我那么漂亮的法衣，那么多灵石，还有流云舟……带我去吃好吃的灵食……教我修炼，帮我买了万年寒髓……”
“现在……现在肯定也是为了保护我，才不得不跟那个北溟阁主走的……他肯定也很担心我……”
话虽如此，他眼底那抹失落却难以完全掩饰。
梦缘撇撇嘴，心里对叶野的“没用”评价暂时按下。
主人不懂，他还不知道吗？
身为尊上曾经的左护法，叶野明明就是太没用了！
但看殷玄这么维护他，梦缘也只好哼哼唧唧地蹭了蹭殷玄的手心：
【主人别难过！有小白在呢！主人现在可厉害了，都筑基了！比那个整天闭关的兄长都厉害！】
提到“兄长”，殷玄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下意识望向兄长的闭关之处。
“兄长他……那边没出什么问题吧？小白，你知道吗？”
梦缘感受到他瞬间的紧张，立刻传递来安抚的意念：
【主人放心！他还在闭关，气息很平稳，像是在积蓄力量冲击更高的境界呢。短时间内不会出来的。】
它用小爪子轻轻拍了拍殷玄的手背，【有小白在，主人不用怕！】
“嗯……谢谢你，小白。” 殷玄的心稍稍安定。
他低头，看着这只全心全意依赖他的小兽，在梦缘纯粹而热烈的注视下，突然在梦缘毛茸茸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口。
“咪呜！”梦缘像是被惊到，猛地从殷玄怀里跳开，雪白的毛发微微炸起，碧蓝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主、主人！你偷袭！】
小美人，你不能这样！
它用爪子捂住被亲的地方，一副羞恼的模样在殷玄脚边转来转去，尾巴却诚实地轻轻摇晃着。
殷玄看着它可爱的反应，连日来的阴霾被驱散了些许，忍不住轻笑出声，眉眼弯弯。
他伸出手想把它重新抱回来：“小白，你害羞什么？”
“咪呜！”梦缘扭过小脑袋，却并没有真的躲开。
它才不承认自己是被美人亲懵了呢！
不过……感觉好像……也不坏？
就在这时，梦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嗖”地一下窜进了叶野平时打坐的静室。
“小白？”殷玄疑惑地跟了上去。
只见梦缘在里面捣鼓着什么，很快又跑了出来，嘴里叼着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