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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既下,当铺内的气氛陡然一变,从压抑的绝望转向一种近乎祭典般的、带着血腥气的凝重。时间不再是需要对抗的敌人,而是成为了必须精准把握的坐标。墨渊给出的准备时间,只有十二个时辰。

林清音将自己关在内室一角,摒弃所有杂念,全力调整状态。作为“共鸣媒介”,她不仅要提供庞大的祖灵之力,更需要让自己的灵魂频率与苏曼达到一种深度的、近乎危险的同步。她回忆着与苏曼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些欢笑、陪伴、以及苏曼灵魂受创后的每一次痛苦挣扎,将这些情感沉淀、提纯,试图从中找到最纯粹、最坚韧的连接纽带。这个过程并不轻松,每一次深度共鸣的尝试,都让她仿佛也切身感受到苏曼灵魂上的那些裂痕,感同身受的痛楚让她脸色发白,但她眼神却越发坚定明亮。她必须成为最坚固的桥梁,而不是脆弱的锁链。

谢九安的准备则更加直接而暴烈。他不再满足于被动的防御,而是开始主动“清扫”。他的身影如同鬼魅,在当铺周边数里范围内游弋,所有可能带来不稳定因素的存在——无论是偶然靠近的流浪动物,还是某些潜藏着微弱异常波动的区域,甚至是一些气息阴郁的不明人物——都被他以各种或温和或强硬的方式“请”离。他像一头划定领地的凶兽,用凌厉的剑意在这片区域烙下无形的警告。回到当铺后,他便如同石雕般镇守在最关键的通道节点,破云刃横于膝上,呼吸与当铺本身微弱的能量流动逐渐趋于一致,他将自己变成了这座堡垒最后、也是最锐利的一道防线。

墨渊的工作则完全集中在了那座“共鸣放大阵列”上。他拆解了更多低阶诡物,甚至动用了一件散发着不祥气息、被重重封印的中阶藏品——一颗不断搏动着的、仿佛由暗影构成的心脏。他将这些诡物的特性以令人眼花缭乱的方式组合、嵌合,围绕着苏曼所在的床榻,构建了一个由幽绿数据流和诡异物质构成的、不断旋转变化的复杂立体符阵。阵眼处,正是那颗暗影心脏,它每一次搏动,都引得周围的光线一阵扭曲,散发出汲取与放大并存的诡异力场。

而被所有人守护在中心的苏曼,则在进行着最凶险、也是最孤独的准备。

她不再抵抗灵魂的剧痛,也不再刻意寻求平静。相反,她主动地、如同剥开自己伤口上的血痂一般,开始引导自己的意识,沉入那些她拼命想要遗忘的记忆深处。

先是现实世界死亡时的冰冷与恐惧,父母绝望的哭喊如同冰锥,刺穿她努力维持的冷静;

接着是幼时被孤立、被欺凌的无助与悲伤,那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再次淹没而来;

还有穿越之初的茫然与恐慌,对未知世界的惧怕,对自身存在的怀疑……

这些破碎的、带着强烈负面情感的记忆碎片,如同沉在水底的腐烂水草,被她一根根强行打捞起来,暴露在意识的“光”下。每一段记忆的复苏,都像是在她灵魂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带来一阵阵剧烈的、几乎让她意识涣散的精神痛楚。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涔涔而下,牙关紧咬,甚至尝到了血腥味——那是她无意识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但她没有停止。

她知道,这些痛苦,这些伤痕,正是墨渊计划中所需的“诱饵”。她必须让这些“味道”散发出去,才能吸引到那只在时间阴影中游弋的“破碎棱镜”。

在这个过程中,她胸前那黯淡的“镜鞘”烙印,开始产生奇异的变化。它不再仅仅是灼热,而是仿佛活了过来,随着苏曼记忆碎片的翻涌,烙印表面浮现出极其细微的、与墨渊构建的阵列相呼应的幽光纹路,像是一面准备映照什么的、布满裂痕的镜子。

十二个时辰,在一种极度煎熬的氛围中流逝。

当时辰将至,墨渊的声音冰冷地响起:“……阵列启动准备就绪。所有单位,就位。”

林清音深吸一口气,走到床榻边,盘膝坐下,双手轻轻覆盖在苏曼冰冷的额头上,闭上了双眼。精纯磅礴的祖灵之力开始流淌,不再是单纯的滋养,而是带着明确的引导与同步意图,缓缓注入苏曼体内。

谢九安的气息彻底收敛,仿佛化为了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只有那锁定四面八方的剑意,表明着他极致的专注。

墨渊站在阵列之外,双手虚按,瞳孔中的数据流奔腾如银河。“……共鸣放大阵列……启动。”

嗡——!

整个内室猛地一震!围绕床榻旋转的立体符阵骤然亮起刺目的幽绿色光芒!那颗作为阵眼的暗影心脏搏动速度陡然加快,发出沉闷如擂鼓的“咚!咚!”声!无数扭曲的数据流和诡物能量如同受到吸引,疯狂涌向阵中心的苏曼!

“呃啊——!”

苏曼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鸣!在阵列启动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高速旋转的研磨机!那些被她主动引动的破碎记忆,在这股外力的放大和扭曲下,不再是无声的画面,而是化作了实质性的、带着倒刺的精神冲击,疯狂撕扯着她的意识核心!

更可怕的是,通过“镜鞘”烙印和放大阵列的共同作用,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强行撕开了一个口子,一股无形的、混合着她所有痛苦记忆“气息”的波动,如同滴入水中的浓墨,猛地扩散出去,渗入了周围无形的空间,朝着某个难以言喻的维度蔓延而去!

她在主动向那片“阴影”散发自己的坐标!散发着痛苦与破碎的“香气”!

林清音首当其冲,作为深度连接的媒介,苏曼灵魂所承受的巨大痛苦和那被放大的混乱记忆波动,如同海啸般向她反冲而来!她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剧烈一晃,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她死死抵住苏曼的额头,祖灵之力不顾一切地输出,试图稳住苏曼那即将被痛苦洪流冲垮的意识堤坝。“曼曼!守住!我在!”

谢九安虽然无法直接感知灵魂层面的风暴,但那瞬间从内室爆发的、令人心悸的混乱能量波动,让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点!他能感觉到当铺外围的防御屏障正在承受某种无形的压力,发出细微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刮擦的异响!

墨渊瞳孔中的数据流疯狂刷新:“……共鸣信号已发射……强度超出预期百分之十五……”

“……检测到‘表层阴影’产生对应波动……有‘东西’……被吸引了……”

“……警告!检测到多个‘归墟之眼’标记正在向信号源靠拢!”

果然!“眼睛”也被引来了!

内室中,苏曼的感知已经彻底混乱。极致的痛苦几乎淹没了她的理智,但在那痛苦的顶点,在那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边缘,她凭借着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志,死死守住了最后一丝清明——找到“棱镜”!必须找到它!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快要被自身和外部的双重压力碾碎时,一种奇异的“牵引感”突然出现了!

那不是来自“眼睛”的冰冷恶意,而是一种……仿佛无数面破碎镜子同时折射光芒的、混乱却又带着某种奇异规律的“感觉”!它穿透了痛苦的迷雾,穿透了混乱的记忆回响,如同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不断移动跳跃的万花筒,瞬间吸引了苏曼全部的心神!

“它……来了……”苏曼用尽最后力气,发出微弱的示警。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墨渊的声线陡然拔高:“……检测到高能反应!符合‘破碎棱镜’特征!正在快速接近共鸣源!”

阵列中央,苏曼身体上方的虚空开始剧烈扭曲!一个模糊的、由无数闪烁不定的彩色光斑构成的、不断碎裂又重组的虚影,仿佛从另一个维度硬生生挤了出来!它不大,却散发着令人头晕目眩的时空错乱感!

“棱镜”被引来了!

然而,与此同时,数个冰冷、粘稠的、带着贪婪吞噬意味的意念,也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不同的方向,朝着苏曼的意识,朝着那刚刚出现的“棱镜”,同时扑了过来!

“眼睛”的标记到了!它们要抢夺“棱镜”,也要吞噬苏曼这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源头!

“屏障!”墨渊厉声喝道(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出类似“急促”的情绪)!

林清音猛地睁眼,不顾自身反噬,将祖灵之力催谷到极致,化作一道凝实的光罩,试图护住苏曼的意识核心!

谢九安长啸一声,破云刃骤然出鞘!煌煌剑罡并非斩向实体,而是循着那冥冥中的恶意感应,悍然斩向虚空中的数个方位!他要同时拦截那些无形的攻击!

混乱!极致的混乱在狭小的内室中爆发!

幽绿的数据流、纯净的祖灵白光、凌厉的煌煌剑罡、不断闪烁扭曲的“棱镜”光斑、以及数道冰冷污秽的恶意意念……所有的一切交织、碰撞!

苏曼处于风暴的最中心。她的意识在痛苦、诱惑(来自棱镜奇特的吸引力)和冰冷恶意(来自眼睛)的撕扯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她能看到那近在咫尺的“破碎棱镜”,它正在本能地折射着周围的一切——折射出她痛苦的记忆碎片,折射出林清音焦急的脸庞,折射出谢九安的剑光,甚至折射出那些冰冷恶意的一部分……

就在这生死一瞬,在那“棱镜”无意识的折射光影中,苏曼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看到了!在那些快速闪动的、混乱的折射影像中,有一幅极其短暂闪现的画面,与其他一切都不同——

那不再是她或同伴的记忆,也不是冰冷的恶意。

那是一片……无法形容的、仿佛由无数齿轮、光轨和静谧星辉构成的……庞大而复杂的结构的一角!在那结构深处,隐约可见一道……散发着斩断一切、平定一切气息的……微光!

是“时之刃”?还是……“源锚”?!

没等她看清,更强烈的、带着愤怒的恶意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她的意识上!同时,“棱镜”似乎也因为承受不住周围狂暴的能量冲击和恶意的污染,发出一声无形的尖鸣,闪烁的光芒骤然黯淡,虚影瞬间变得稀薄,眼看就要逃离或者彻底破碎!

“它要消失!”苏曼嘶声喊道,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甘!

墨渊的数据流狂暴到了极致:“……能量过载!共鸣通道即将崩溃!‘棱镜’信号正在衰减!”

林清音喷出一口鲜血,祖灵屏障明灭不定。

谢九安斩出的剑罡也被数道恶意意念死死缠住!

功亏一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那颗作为阵眼的、不断搏动的暗影心脏,因为承受了远超负荷的能量冲击与恶意污染,表面突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缕极其隐晦、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悲伤与执念的气息,从中逸散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混乱的能量场中。

这缕气息是如此的微弱,在狂暴的能量风暴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就是这缕微弱的气息掠过那即将消散的“破碎棱镜”时,异变发生了!

那原本即将溃散的“棱镜”虚影,如同被注入了某种强心剂,猛地稳定了一瞬!其表面闪烁的彩色光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重组,不再是折射周围的景象,而是仿佛被那缕悲伤执念的气息触发了某种深藏的特性,猛地投射出了一段清晰得多的、虽然依旧短暂破碎的影像——

那是一个背影,一个穿着陈旧长衫、身形佝偻的老者背影,孤独地坐在一间点着昏黄灯火的书房里,手中摩挲着一块怀表,无尽的悲伤与时光的气息,如同潮水般从影像中涌出……是那个典当了所有记忆的老者!是“溯影”怀表真正主人沉淀的、最深的执念!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另一段深刻记忆的共鸣,仿佛为“棱镜”提供了某种“锚定”,让它在这片混乱中多停留了至关重要的一刹那!

而就在这一刹那,苏曼看清楚了!

在那段由老者执念稳固的“棱镜”影像深处,那片庞大结构的角落,那道微光旁边,赫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却让她灵魂为之悸动的标记——那是一个由简单线条勾勒出的、仿佛一座山峦与云雾交织的图案!

昆仑?!

这个图案,她曾在林清音偶尔提及的、关于她爷爷的零星话语中听到过!是林清音爷爷失踪前最后探寻的地方!

没等她将这个发现呐喊出来,更强的反噬来了!

轰!!!

共鸣放大阵列因为那颗暗影心脏的碎裂而彻底失控!幽绿的光芒猛地炸开!狂暴的能量冲击将林清音狠狠掀飞,苏曼惨叫一声,意识彻底陷入无边黑暗,而那“破碎棱镜”的虚影,也如同被吹灭的烛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内室一片狼藉,只剩下能量乱流肆虐的余波和死一般的寂静。

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墨渊站在原地,数据流紊乱地闪烁着,他低头看着那颗已然碎裂、失去所有光泽的暗影心脏,冰冷的声线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滞:

“……共鸣中断……‘棱镜’消失……”

“……捕捉到关键信息片段……解析中……”

“……检测到未知标记……关联词: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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